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忪的睡眼,仿佛看到窗边一道清瘦美丽的影儿。 他一怔,要急着坐起来,袅袅急得一动,低声道:“你……别出声,先睡着。” 顾翊均不动了。 他缓慢地睡回去,然后,反反复复地用眼睛确认,眼前娉娉婷婷坐着的,正是他的心上人。 袅袅的眸光有些躲闪,“老夫人睡了,坤叔偷偷放我进来的。天亮了,我就走了。” 顾翊均笑道:“傻么,夜里来守着我,你不睡的?” 袅袅有些脸红,“我在这儿靠了一会儿,你也睡着,没忍心吵醒你。” 顾翊均“嗯”了一声,烛火灭了,只剩薄薄一层天光,让他能于蒙昧之中瞧见心上人清湛的双眼,他顿了顿,温柔地握住了袅袅的手,“这次我若死了,你就像你说的那样,找个好人家去嫁了,顺遂地过完一生,好不好?” 袅袅咬唇,“你莫说傻话,你会好的,会的。” 顾翊均摇头,“人算不如天算,我的命老天给是不给,那不是我能左右的。只是,若是我侥幸不死——”他拉长了声音,缓缓道,“袅袅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么,我愿意换一切从头开始,不必你等我,让我去照顾你。” 人之将死,他安排了一切后事,最后想的人,还是母亲与袅袅。 但他知道,一旦顾氏有了继承人,顾老夫人会很快拾掇起来去收拾他留下的乱摊子,已无暇在分心念及他这个不孝子。但袅袅不同,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袅袅。 她垂着眸,没有答话,看似温柔的表面,其实隐覆着一层骇浪。 顾翊均艰难地要爬起来,可睡得太久,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只得又摔回去,袅袅也慌了神,扶住了他的头,呼吸相闻,顾翊均看着她恬静之下藏着惊恐的眼波,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唤醒了心底汹涌的相思。 上次和她离得这么近,已经过了很久了。 她虽不答应,他也没有遗憾,“这样就够了。袅袅,你不答应也好,这几日还能见到你,我很知足。” 机会渺茫,何必让她有了惦念。若不是满腹相思无处寄放,方才那番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半明半暗的晨曦里,袅袅的影子轮廓隐约而清晰,她垂着眸,缓缓道:“我曾经,是你的通房丫头。” 他一怔。 顷刻间,喉咙之中涌起了一股腥甜。 他要解释,要挣扎,袅袅却又低声微笑道,“顾公子,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曾平等过。以前我把你放在心里很重的地方,甚至想过,如果你将来有了妻室,我就一辈子做个丫头,看着你们琴瑟和谐。可是,我现在想想,我已不是当年我了,这种事,现在我死也不肯的。” 她爱的人,她学会了要去争取。 就像阿祁那样。 如果得不到,那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弃了,换个人便是。 顾翊均叹了一声,“嗯。你能这样想就最好,我还怕你做傻事,做些――让自己受委屈的事。天快亮了,你回罢,不用再来了。我怕你,看到我死的样子……” 他其实并不想等自己离开尘世,却让心爱的女人记他一世。 她还有大把韶华,不必记得他。 袅袅也早做了最坏的打算,在人命面前,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渺小多余。她愿意等着六日,至少此时不想这些事。 她悄无声息地随着顾坤离开。 顾翊均本想安定地再睡上一觉,不过等醒来时,仿佛又换了一番景象。见的第一个人不是母亲,而是本来已被废立,如今正该四面楚歌的前太子殿下。 顾翊均有些诧异,“怎的殿下亲自造访,我母亲……” “老夫人仍睡着。” 步微行答得从容稳健。 但是顾翊均了解母亲,她是顾氏的掌门人,照理说平素绝不会睡到这个时辰,见步微行太过镇定,他便深信,这个“仍睡着”是被使了什么手段的。 顾翊均蹙眉,“殿下想与我谈什么?” “一桩交易。”透着光的薄纱橱筛出淡然浅绿,男人侧向而视,俊挺的眉骨宛如镌如刻,他磁沉的声音透过一扇花鸟屏风飘来,从容而平静。 “不过,需要顾公子做些牺牲。” 第81章 死讯 这几日, 风声有些紧。 银陵的雪芝还尚是丰盛,顾家很容易便买到了七日的例份。 下了一场绵绵霏霏的细雨,即至霍蘩祁送舅舅去顾氏在银陵的行馆时, 天方破晓, 红日出于东方,一团绯红的晕正覆在青瓦炊烟上头。 人人都说这是好兆头。 霍蘩祁偷偷问舅舅, “舅舅,您一直在骗人, 其实顾公子很有可能好起来是么?” 陆厌尘摸摸她的脑袋, “三成把握, 听天由命罢。” 听罢后霍蘩祁脸颊微白,便不说话了,悄然瞥一眼后脚跟来的左邯与袅袅, 哀声一叹。 陆厌尘被顾氏的下人簇拥入府。 顾老夫人今日格外小心,只放了陆厌尘一人入门,其余三人皆被挡在府外。 才从乡下归来不久的左邯,人瘦了一圈, 脸也黝黑了,看起来不如离了银陵时的神采奕奕,但他一归来, 便一心扑在袅袅身上,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 她心有所属,还没彻底忘记顾翊均,这点左邯是知道的。只是顾翊均如今命在围墙之下, 随时可倾塌崩坏,他怕袅袅离得他太近,被压垮,只能近身陪伴,一刻不离地看护着。 袅袅心底也有愧疚,本不愿左邯陪同,但拗不过他。 顾坤此时也回了里院去了,霍蘩祁就靠在顾家大门外的石狮子旁,摇着翠鸟穿花的团扇,凉风习习,一波绿影潋滟起柔光来,枝头轻粉的花朵瑰姿绮丽。 袅袅心神不宁,咬了咬唇,无法像霍蘩祁那样安静地等着。 霍蘩祁唤了她一声,她才走过去。 然后霍蘩祁握住了她的手,一个问题虽然已反反复复问过,但此时还要不放心地再问一遍,“袅袅,最坏的打算,你已做好了么?” 袅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嗯。” 他若是死了,她自然不会殉情,只是会有多难过连自己也想不到。 因为那一刻还没有来,还有希冀。 左邯不远不近地立着,风吹起他的发和湖绿长衣。 霍蘩祁偷瞟了一眼左邯,眼神示意了一番,拉着袅袅闪身进了一条深巷。 霍蘩祁近来从云娘师父那儿听来的,也不知真假,她又一贯不喜欢说话还须得转几多弯儿的,便开门见山了,“你以前说,你是顾翊均的通房?” 通房是什么,霍蘩祁以前不晓,以为只是寻常近身侍女,可云娘师父一说,她就懂了。不但懂了,还有几分难为情。 难怪袅袅对顾翊均有这么深的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