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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 大户人家的外室不让升火,她比谁都清楚,而刚刚又见念夏穿的单单薄薄的,一定会冻坏身子,她得赶紧把念夏叫回来。 阮阮一只手搭在门辕上,刚要拉开,却听得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男人咳嗽的声音,阮阮手僵了僵,一时间吓得不敢动弹。 “念夏见过老爷。” 外头的确没有内室暖和,小丫头抖着一副嗓子跪在地上,眼睛几乎就是贴在了地板上,头是一下也不敢抬,她哪里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林家的家主,传闻中的他杀伐决断,是个不折不扣的鲜血枭雄,现在他就立在她的身前,穿着平常家居的衣服,一双眼睛往内室里望了望。 “念夏,莞尔怎么样了?” 老爷的声音很温和,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样子,但念夏也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她抬了抬头,目光躲躲闪闪地,鼓足了勇气催促自己赶紧回老爷的话。 “回老爷,小姐刚刚已经醒来,大概是身子弱现在又睡下了,应该没有大碍。” 念夏一口气说了出来,身子像脱了力一样软绵绵的,她死命地稳住身体,不让自己在老爷面前失态。 “睡了,睡了啊。”林记成念叨了几句,寻了一个软凳坐下,道:“今天左右没什么事,我便在这儿等一会儿。” 他的女儿,十四年未见,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喊他一声爹。 屋子这边的阮阮身子震了震,她想回去床上躺下,可脚上像是灌了铅似得迈不动步子,她生怕自己动静大了,让外面的老爷听见,只能顺着大门蹲了下来,摒着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禀老爷,外面有人求见。”林记成的贴身家仆走了进来,对着他稍稍作了一揖。 “叫他进来说,外面冷。”林记成直接越过家仆,向外面招了招手,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便走了进来,他跪俯下了身,对林大人行了大礼。 “你这脸上的伤怎么弄得。”林记成见少年抬头,一条狰狞的伤疤从眉梢滑至嘴角,是被皮鞭抽破后血rou绽出留下的伤疤。 “不碍事的,谢林大人挂心。” 阮阮差点发出一声惊呼,赶紧用手堵住了嘴巴,这声音熟悉的很,不就是简家简老爷新升的管事,那个驾车欲将她扔下悬崖的少年,风扬。 阮阮身子僵了似的,一时间吓得三魂六魄都飞了去,若是让风扬看见了,跟林记成一说,以林记成的脾性,自己哪里还能有命在,想到这儿,阮阮伸了伸手臂,用袖子抹掉头上渗出的汗珠。 小姑娘一边想着,一边将耳朵竖起来贴在了门上,努力地听风扬接下来的话。 “哦,你是说他简家这两天不太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儿?”林记成伸手去拿茶杯,里面空空的,并没有茶,念夏眼疾手快地跑过去,给林大人烧了热水,添了新茶。 “简家出了两件大事。” 风扬抬起手臂,竖起了两根手指,接着道:“这第一件,怕是大人您也知道,简家的老爷子在江南有一套房产,被人举报了贪污,圣上严查后虽未惩治,却给了他警告,这一举动无非是在警告简家不要再在朝堂上嚣张,故而之前和简家交好的一众老臣开始疏远,简家开始走下坡路,那简老爷子愁的快要疯了。而这第二件……” 风扬把一只手指掰了下来,低声道:“简家的小少爷三天前上山打猎出了事儿,撞到了头。” “哦?”林记成的眼睛眯了起来,那双温和的眼睛突然之间染了些戾色,简玉珩那小子的母亲苏氏和自己夫人刘氏交好,那时候的简家还风及一时,在那朝堂之上也是说一不二的势力。 林记成曾携刘氏到简家做客,刘氏见那小儿子生的灵巧可爱,便想着两家结秦晋之好,在刘氏的一通撺掇下,他直言简玉珩那小子长大可以从他林家随意择一位姑娘娶走,他本来就有些后悔,现在,简家又出了事,简玉珩竟然也出了事。 风扬看出了林记成眼中的忧色,劝慰道:“大人,如果您怕您府上的女儿遇人不淑,或是担心简家日后成不了气候无法协助您,您大可让那新回府的小姐去迎这门亲事,这样夫人也不会生出别的事端来。” “也好。”林记成虽说不太舍得莞尔嫁走,但是现在简家失势,怕是那精明的刘氏也不愿将她自己的女儿下嫁给简家,自己忙于政事,无暇顾及林家,刘氏若是针对莞尔,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阻止,只能让刘氏觉得莞尔有可用之处,才能保莞尔周全,他紧了紧袖口,又抿了一口茶,似是不经意一般地问道:“简玉珩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回老爷,撞到了头,伤的很重,连带着简家的太夫人一起病倒了。”她那小孙子是她的命根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心里自然不会好过的。 太夫人病倒了,阮阮心里咯噔了一下,扶着门辕的手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前倾倒,那门吱呀地一声开了,阮阮就这么扑倒在了地上,一身的伤牵扯起来,痛的她喘不过气。 “莞尔,有没有怎样?” 林记成心中大惊,赶忙扔了茶跑过来,一把将阮阮捞起来,抱在了怀里,他的后背朝着风扬,刚好将阮阮的脸挡了个严实,林记成有那么一点的慌,怕是刚刚他和风扬说的话,也都让她听到了。 林记成看着莞尔眼睛里闪烁着的泪光,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没事儿,谢…谢谢林…谢谢爹爹。”这两声爹叫出来,叫的无比生疏,她自记事儿以来就一直养在简家,从未唤过爹爹和娘亲,而现在,男人宽阔的怀抱,以及一副忧心的神情,都让她恍然有了一种家的温暖。 “你回去吧,有事情及时回禀我。”林记成见莞尔醒了,也没有耐心再和风扬说下去,草草地吩咐念夏送客,抱着阮阮走进了她的卧房。 他把女孩儿放在床上,把被子掖好,手轻轻地将她额头边的碎发在耳后。 “莞尔,你娘她昔日里,可有提过我?”林记成的一张脸上尽是沧桑,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无能为力,纵使位高权重,也给不了她们一个安稳的家。 “她…她。”阮阮不知道该怎么说,眼前的男人脸虽沧桑,但明显的,那对眼眸里,有着十足地渴望,他想知道她是否怨他。 “没有,是吗?”失望的神色写满了他的脸,他一瞬间苍老了几岁,鬓角若隐若现的白发,仿佛也在昭示着他已不再年轻。 “娘亲她,她说她不怪你。”阮阮鼓足了勇气,编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说完便将被子蒙过了头,一张脸guntangguntang地红,她从不擅长说谎。 “她真的这样说……”林记成的手颤了颤,那眼眶里就快要溢出泪来,他的心,很痛,还不如她说她恨他,这样他还能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