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明朝谋生手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13

分卷阅读1013

    抹角通过好几个人提到几分帖出的卷子颇有文采之后,邱四海也趁机去围观了一番,却在杜茂德的卷子下流连了许久。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对方一定好生研究了一下卷子,很可能发现了端倪。

    毕竟,那藏头的八个字非常容易找,但前提是得有闲,得细细看,时间紧任务重的阅卷考官是没空看的,更何况这卷子根本就没机会送到内帘官跟前!如此说来,邱四海那家伙竟然还认识字?

    既然心头萦绕着这样一件事,在接下来的一天天日子里,他却不像其他外帘官那样,想方设法插手此次乡试录取的举人名单以及名次,而是优哉游哉,半点不插手。然而,他不去揽事,别人却终究不敢完全撇开他这个唯一可以监临内外的巡按御史。

    毕竟,他可算得上是两广总督凌云翼的代表。

    只有汪孚林自己知道,此番乡试,凌云翼根本就没吩咐他要干预考试结果,只特意嘱咐了公正两个字。他也摸不准对方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仅仅做个样子,真正的嘱托是吩咐了别人,故而干脆也懒得想那么多,一切秉持本心而已。

    这一日,当正副主考和几个同考官邀了他去监督排名次时,他便直接过去了。可这一去,发现自己竟是给别人吵架当仲裁的,他就不免后悔不该来这一趟,干脆随手拿了那些即将成为举人的秀才卷子一份份看,虽是快速浏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名列前茅那几个人的水准确实很不错,比他当初现在都强!

    而同考官们还在吵,正榜末尾和副榜的人选问题要吵,备卷不够要不要搜全部落卷要吵,五经房的五经魁要争,而五经魁中谁才是乡试解元更是要争得面红耳赤。哪怕等到正榜基本定下,到了拆开弥封,开始倒填最后五名榜单的时候,还是吵个没完。

    “我这房中徐兆奎文字最佳,文体更是稳重!”

    “稳重就是死气沉沉,自然是这邓宗龄的经义为冠!”

    “谁说的?南海人王学曾的文章,风骨凛然,正是名臣风范!”

    “各位还是省省吧。当然是郑伟。此人那是番禺名士,若不能为解元,传扬出去,我看各位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骂取士非人!”

    汪孚林很想叹气,尤其是当正副主考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而这五经房的同考官竟然扭头看他,赫然意思是让他来决定前五名归属时,他就更不乐意掺和了。要说这前五名都是举人不错,可解元宝座对于士子来说何等要紧?说不定某些人明年就能及第,也就是差不多和他平起平坐,甚至会进翰林院为庶吉士,他这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人吗?因此,他想都不想就推脱了。

    “各位才是阅卷的内帘官,按照规矩,拆开弥封之前,名次不就已经有定论了?既然如此,该怎么填怎么填。只要不违各位本心,遵照文章好坏,那就行了。要是真的实在决断不下,就请二位正副主考酌情审定。”

    几个同考官原本也是做个样子,见汪孚林似乎来真的,他们方才面面相觑了起来。他们大多都是布政司两位布政使以及前任石巡按聘取来的,按察使凃渊只秉公请了一位副主考,所以他们分外担心汪孚林鸡蛋里挑骨头,尤其是听说了这位到了广东后那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名声。所以,这一次的评卷,哪怕布政司有所授意,他们也只敢把得了嘱托的人名次放在后头,而且特意把前五名留出来。

    他们想让汪孚林代表凌云翼做决定,可没想到汪孚林竟然真的啥都不管!

    直到这时候,主考官江西吉安府学教授刘明学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即便沉声说道:“既然汪巡按如此说,便照之前所议,番禺人徐伟这份卷子,该当为头名解元!”

    第一名定了,接下来的名次自然也就容易定。这下子汪孚林才算真正见识到,所谓严格的规章制度,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完全严格贯彻。传说中说是最后填榜才拆弥封,可这规矩和事实完全不同。别说殿试的时候天子大多迷信,有时候看到一个好名字就会给人一个好名次,看到一个不合心意的名字就会把人往后挪,就是乡试这些考官,要是真的不知道谁是谁,只凭誊录出来的朱卷,万一把上头关照要取中的人给黜落了怎么办?

    更不要说,前十的名次问题是大有门道的。

    正榜填完,等到提调官韩守约填了副榜,这两榜完全齐备,由其护送了出去张贴,这乡试终于告一段落,汪孚林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而这时候,在贡院里硬生生捱了十几天的周丛文终于得以离开回家,和进来时的精神焕发相比,离开时的他虽说还谈不上形销骨立,但那也是得用两人搀扶着出去,即便如此,周家人过来接时,依旧为了他的劫后余生喜极而泣。而汪孚林出贡院时,却还特意扫了一眼两边墙上的那些帖卷。

    在这发榜的大好日子,又有几个人会去关注卷子遭到帖出处理的那些失败者?

    同样匆匆离开贡院的,却还有邱四海。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个尾巴,因为在贡院的那些天,汪孚林宣召过的几个差役他都一一试探了一遍,除却楚福这个幸运儿,其余人都不过是被叫去吩咐某事而已。而且直到汪孚林出贡院为止,都根本就不曾再见过他,仿佛完全忘了他这个人,这也让他确信之前是糊弄了过去。此时此刻,已经探听出了周丛文一点点口风,同时又从杜茂德那帖卷上看出玄虚的他满心欢喜,兴冲冲地出城赶往了杜家。

    本来只要朝廷真的有心招抚,杜茂德答应或否无关紧要。但朝廷朝令夕改,翻脸无情,这例子实在是太常见了。有一个秀才功名,比较熟悉官场的谋士在,上上下下的人才能高枕无忧!更何况,家里上至大佬林阿凤,下至寻常小喽啰,对这位当初可都很服气。

    此时此刻乃是大白天,因为今年天公作美,此时是收割季节,村中人多数都到地里忙活去了,走在其中不见什么人。可邱四海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就算村民不在,他用软硬兼施的手段买通一户人家,以讨债为名安插在此,实则是为了看守杜家母子的那七八号人呢?就算不能全都出来闲晃,也总不至于一个人都不见吧?

    当他来到杜家门口,使劲一推,大门却纹丝不动的时候,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是到了顶点。思前想后,他没有贸贸然进入杜家,而是回到了之前那户自己买通的人家,谨慎地在四周围踩了踩,发现确实没人窥伺,他这才去敲了门。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当对方原原本本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的时候,他不由得眉头紧锁。

    竟是杜茂德从乡试考场回来之前几日,其妻洪氏家中派人报信,说是其父重病,洪氏就开始和儿子就开始变卖家当,声称要筹款回乡探病。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