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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乖乖叫了人,把围巾帽子取下来,坐着烤火。孙家老二大名叫孙仕贵,把秋禾看着,啧啧地说:“跟石榴小时候一样一样的!一看就古灵精怪!……你妈呢?什么时候回来?” 秋禾被“古灵精怪”四个字雷了一下,一时没顾上答话,就听沈宝成带点显摆的口吻说:“过几天就回。就她事儿多,这时辰还在到处收账呢,说是一等收完就赶回来。” 旁边一个老头接口道:“今年姑娘外孙都在家过年啊?” 沈宝成点头,骄傲地抱怨:“也烦人!天天要准备吃的喝的!偏偏这条腿又不得劲!他们不回来我还轻松些!” 秋禾抿着嘴笑,刘老头看不惯自家老兄弟那得意嘴脸,翻个白眼说:“唉哟唉哟,看把你累得!我不嫌烦,年三十让秋禾跟他妈去我家,你只别去叫人就行了。” 沈宝成挨了一顿排场,猛然想起老刘是个孤家寡人,过年没有人陪,一时很有点后悔,忙转而聊到别的上头,这时就听孙仕贵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石榴也是太要强了!一个女人家,没人帮衬着哪好收账?跟我说一声,我手下也管着几号人,找两个给她当帮手,能吃多大个亏?” 秋禾暗自好笑,猜测这很有可能是石榴姐过去的追求者。沈宝成闻言也只笑笑不说话,显然对这位油腻市侩的男人并不感冒。一群老头转而说起了新郎新娘的情况,明日迎亲的流程。原来孙家长孙倒没有做豆腐生意,反而是开了个摩托车修配店,期间认识了隔壁理发店里的一个洗头小妹,却是个外地人。如今小妹已经不洗头了,一心一意打理起了夫妻店。 老刘便感叹说:“这一代一代的人,都在往外走。镇上是越来越空了。” “空不了!”孙仕贵见刚才说的话没人接茬,正有点失落,这时忙又摆出见多识光的派头来,侃侃而谈道:“您老几位是不知道,如今农村人兴进城,城里人却兴下乡了。镇上人还没听说吧?翻过年了咱们这镇上也要搞开发了。说是县里招商引资,引来个大项目,准备落在咱们镇上。到时这镇上房子要拆迁,还能拿到钱咧。” 屋里几个老头都楞住了,老刘先开了口,说:“你别是混口瞎说!真的假的?要我们迁到哪里去?” “看您老说的!我什么时候混口瞎说过?”孙仕贵嗔道:“这是听我一个玩得好的朋友说的,听说是准备把咱们老镇上的居民都迁到新镇上,在那边起一座回迁楼。这边都空出来,好搞旅游开发项目。” “我们这儿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什么旅游资源?”秋禾插嘴道。 “这你就不晓得了,如今城里人就兴到这种地方来,摘个果啦,爬个山啦,叫什么……,休闲旅游!对,发展休闲旅游产业!” 秋禾还要问,刘老头暴脾气发作,怒冲冲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给我们讲?我是不搬的!我这里住得好好的,地方宽敞,种点菜也方便,养只鸡也方便,搬楼房里了靠什么过生活?难道把嘴缝着?” 屋里几个老头也都纷纷表示住不惯楼房屋,兼舍不得房前屋后几块熟地,对拆迁一事十分议论纷纷。沈宝成想了想,问:“先不说我们搬不搬,就你说的那个……什么产业,镇上准备怎么发展?到哪儿发展?镇后的山地可是人家林家的!” 孙仕贵笑笑说:“这都好说,谁的都不重要,可以坐下来慢点谈嘛。” 沈宝成还要问,一个小青年从门外伸进头来,说:“二叔,爷爷说你又在偷懒,叫你出去迎客呢!” “哎!”孙仕贵答应了,抹了一把头发,懒洋洋地往外走,边走边抱怨说:“会不会说话?我哪偷懒了?我这是在陪客!” 孙仕贵走后,老头子们又接着说了会儿拆迁的事,都觉得以孙老二一惯的尿性,这事有□□成不是真的,于是后来又扯到各家办年货的话题上去了,秋禾便带上帽子围巾,从烤火房里出来了。 刚才听到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秋禾一直走到门外,穿过晒谷坪,来到坡下一棵树旁,独自站了会儿,心情十分憋屈。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放白川自在片刻呢?从他来凉石镇起,这里就没有真正平静过。为了得到这片山林,那些人的手段越来越卑劣。上一次,如果不是姓刘的杂碎突然死了,恐怕白川还得一直跟他缠斗下去。 这一次也是,所谓旅游开发,恐怕只是个幌子吧,那些人会先把凉石镇上的人都赶走,再使出手段,让白川也离开这片土地。等这片林子彻底转手他人后,银杏树林里云朵一样的白鸟,仙人台前的苍山冷月,也都会渐渐消失不见吧。 你不知道觊觎这片山的,都是些什么人。秋禾忽然想起白川说的话来。 站在凉石镇冬天的冷风里,秋禾呵出一大口白气,想,人搬走了,还能有新家。一条龙被逼着离开他最后的家之后,又能去哪里? ☆、人心 拆迁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小镇的角角落落。 老人们留恋故土,大多忧心忡忡。年轻人却都兴奋得很,以前光听外面人说拆迁拆迁,好多人因此而一夜暴富,这好事如今竟也轮到他们了! 就算凉石镇位置偏僻,补不了多少钱,能搬到新镇上也行呀!总好过窝在这鬼地方,穷且不说,出趟门连搭车都十分不便! 便有那头脑灵活的人,钻山打洞般寻了路子,打探拆迁这事是不是真的。一时间说什么话的都有。论起消息的源头,自然要提到孙家老二,只可惜婚礼过后,孙仕贵就返回城里不见踪迹,镇上人没法问他,便去找老孙头打听,把个老孙问得烦恼不堪,恨不得把自家惹事的二小子揪采过来痛殴一顿。 这天孙老头在镇上闲坐时,又碰到人问拆迁的事,老头子便恼了,说:“你们一惯听风就是雨!拆迁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二小子胡咧咧?哦,别人都不晓得,单是他晓得?他要是有那个神通,怎么不去当国家主席?” 有年轻的小伙子便说:“孙爷爷,谁让二叔路子广嘛,提前晓得消息了也是有的!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您给我们先提个醒儿,也亏不了什么!” 老孙一听,这不是摆明说他有意藏私么?一时老脸都气红了,老刘见了,忙拉他到剃头铺去坐,又转头对说话的小混蛋说:“滚你娘的蛋!你孙爷爷是这种人?怕你讨了什么好处?小兔崽子!就恁想搬到外头去?那外面有宝贝等你捡咧?” “您老还真说对了,外头就是有宝贝呀!”小年轻们嘻皮笑脸没个正形。 刘老头不理他们,拉着气鼓鼓的老孙,和沈宝成去剃头铺里坐了,老孙一路跟老伙计诉苦道:“他也来问,你也来问!我还不是跟你们一样两眼一抹黑?老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