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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弟子,害了自家门派。 “来人,”夏侯正南忽然低沉出声,“把这些人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探视。” 山庄侍卫得令,上前便要拿人。 跪在堂下的众少侠预料过这种情况,可真等到了眼前,还是难免挣扎。众掌门也再坐不出,纷纷起身,想出手,却又艰难隐忍着。 急脾气的郭判手起斧落,将一侍卫的佩剑打掉。 咣当一声,不响,却恍若惊雷炸开,凝固了议事厅的空气。 夏侯正南瞥了眼混乱战局,一字一句,语气极轻:“我暂时还没想杀你们,别逼我改变主意。” “孽子,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杭匪拍案大吼。 杭明俊与杭明哲看着父亲,目光愤怒且哀怨,但最终,还是将佩剑扔到了地上。 有了榜样,各掌门也纷纷效仿,而没掌门或自己就是掌门的见同伴叛变,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片刻后,侍卫们终于麻利地将少侠们架住,送往山庄私牢。 十四个人被分隔着关进牢房,谁也看不见谁,遑论说话。 是夜,春谨然被悄悄带到了夏侯正南处。 这是春谨然第一次进入夏侯正南的卧房。说是卧房,却大得像个议事厅,但让春谨然惊讶的不是它的大,而是它的郁郁葱葱。春谨然从没想过可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卧房,各种花盆,大缸,百十来种不同的绿植,花卉,无论土生还是水养,都娇艳俏丽,枝繁叶茂。不夸张地讲,比他不久前才穿过的丛林更加茂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睡在里面的床榻上,不用幔帐,就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窗前的夏侯正南正伏案画着什么,桌案两边是大盆的翠竹,案上还一窄口青瓷瓶,插着两株不知什么品种的花枝,花骨朵粉白,正含苞待放。 “见过夏侯庄主。”春谨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几乎是行了除磕头外最大的礼。 夏侯正南放下毛笔,转过身,被春谨然的礼数意外了一下:“春少侠这是做什么。” 春谨然不敢抬头:“在下没有保护好夏侯公子,罪该万死。” 这话里有真心,也有假意。真心源于愧疚和同情,假意源于恐惧和惜命。他可以和心情尚可的夏侯正南争吵逗趣,却绝对不会不要命地在这个时候拔虎须。 “如果你死了能换回赋儿的命,那倒是可以,不用万死,一死就行。”夏侯正南淡淡地说着。 春谨然不寒而栗,这人是认真的,他知道。 “我亲自检查过了,赋儿身上确实只有被兽类撕咬的伤口。”夏侯正南忽然道,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谈论天气。 春谨然咬咬牙,对方没让他起身,他只能继续跪着,恭恭敬敬回答:“事情的经过杭明俊已经向您讲了,他说的都是实话。我也与丁若水查看过,确无可疑。” “可是有空白。” “地下洞xue错综复杂,幽闭黑暗,又是在被怪物追杀的混乱情况下,人人自顾不暇,除非天上的神仙,否则谁也没办法讲清夏侯公子身上发生的事情。” “不,除了神仙,还有一个人知道。” “……” “其实你也有怀疑,所以你才第一时间查看了尸体。” “是,起初我确实怀疑有凶手。”春谨然终于抬起头,“但夏侯公子身上没有半点可疑,我们这一路的遭遇也没找不到疑点。遇见凶猛怪物时,所有人都在一起,而且怪物根本不会选择攻击对象,就是逮着谁咬谁。如果非要追根溯源,恰恰是我的落水,导致了大家放弃水路,走了旱路,最可疑的该是我。” 夏侯正南不语,只眯起眼睛看他。 春谨然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艰难道:“一路上有太多巧合,缺了哪一个,都未必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但巧合是不可控的,除非凶手cao纵了每个人,但……” “我不需要你去推断行凶的可能性,”夏侯正南出言打断,“我只想知道你怀疑谁。” 春谨然静静地看着他:“没有。” 夏侯正南绕过桌案,缓缓走到春谨然的面前,然后下一刻,狠狠给了他一脚。 春谨然被踹出去几丈远,胸口痛得几近窒息,喉头腥甜。 “真的没有,”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春谨然的神情仍不卑不亢,“没有线索,没有目击,没有物证,没有人证,连动机都找不着,说有凶手尚且勉强,更别说凶手是谁。” 春谨然说的是实话。诚然,他可以随便讲一个名字,但盛怒之下的夏侯正南才不会管“凶手”与“疑凶”的区别,若那人因他蒙冤致死,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夏侯正南不再隐藏怒火,瞪向春谨然的目光几乎将他烧出个窟窿。 春谨然只能受着,迎着,退却一分,就是死。 终于,夏侯正南一声叹息,颓丧地坐到椅子里,疲惫而苍老。 春谨然第一次觉得,对方真正像一个百岁老人了,没了俾睨天下的戾气和自负,只剩暮气沉沉的衰败和虚弱。 第78章 雾栖大泽(十七) “起来吧。”夏侯正南终于松口。 春谨然捂着胸口站起,忍了又忍,还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夏侯正南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去那边吐,别脏了睡莲。” 春谨然心中有气,但更多的是怕,和同情,故而嘴上说着“吐光了,没了”,脚下却仍是移动几步,远离了莲缸。 夏侯正南很满意他的乖巧,眼底却蒙上一层晦暗不明的光:“真想把你们都杀了。” 这仿佛随意的玩笑话,春谨然却听出了认真。 他咽下口中残留的腥甜,壮着胆子问:“为何不杀?” 夏侯正南挑眉:“你怎知我不会杀?” 春谨然:“因为你刚刚在无奈。想杀,却不能杀,所以愤恨,所以无奈。” 夏侯正南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像是想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春谨然被盯得不大自在,别开眼睛。 “你真的和他很像。”夏侯正南忽然语焉不详地叹了一句。 春谨然下意识地问:“谁?” 夏侯正南的目光有刹那的柔和:“我的一个朋友。” 春谨然不再追问。他知道这个痛失爱子的老人已起了追忆往昔的情绪,即便不问,他也会讲。在这样一个看不见月亮的夜里,回忆,总是最好的疗伤药。 然而春谨然失算了。 夏侯正南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只靠在椅子里,侧脸看着窗外。 窗外什么都没有,无星,无月,无云,一片黑暗。 春谨然想,或许在夏侯正南的眼里,那黑暗中自有一片别样天地,承载着他不为人知的内心,不可言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