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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下面,不屑道。 谢昉双手将她推开,郑重道:“沈姑娘,对不起。” 终于到了算账的时候,沈芳年将手腕抬起给他看,“对不起就算了吗,你看看,我的手腕!” 那皓腕上除了些许脏污,便只有那两圈红痕颇为扎眼。他用双手掌心覆住那两道勒痕,道:“淤血遇热化开,很快就会复原了。” 每一次他们有何接触,沈芳年总会觉得他身上的热度顺着肌肤交接之处引燃自己。她的手腕淤血没被捂开,但是脸先热了起来。她抽回了自己的双手,那串极细的银镯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沈芳年突然想到这镯子还是一年前顺平军的人送到京城的嫁妆中的。当时她只觉得好看,便戴上了。如今在沙土里挣扎了半个月,竟瘦得戴不住这镯子了。她将之捡了起来,毫不在意的揣在了袖口。 “算了算了,我原谅你了。”沈芳年随口道,“反正我现在是饿的没力气再跟你置气了。” 谢昉这才想起举起那串蛇的杆子,递给她:“蛇rou烤好了。” 沈芳年看着那蛇rou,虽然有股rou味儿,但这还是可怕的蛇啊。她皱着脸尝试了一下,还是打算放弃,可怜兮兮的看向谢昉,想将木杆递给他,却被他又推了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上什么气色了?再不吃,饿晕在半道,我也没力气再管你。”谢昉威胁道。 沈芳年喉咙挤出一声不满的娇声,只能闭着眼睛咬了一口嚼了两下便赶忙吞下。 “半年前沙洲地方上报,说抓了一窝沙匪,其中的沙匪头子竟然是曾经的顺平军大将方烈。方烈带着这伙沙匪烧杀抢掠,犯下的都是死罪。为了减罪,他说出了自己被赶出顺平军之前的一些事情。王氏在沙洲没有多少根基,于是便贿赂沙洲当地豪强,狼狈为jian。那时候王彻刚刚从他父亲那里接过位子,眼看曹氏在沙洲势力壮大。他们便勾结了吐蕃军,连年侵扰归义军的防线。只说这一条,便能定王彻里通外国的死罪。”谢昉趁她嘴被食物占着,开始解释自己在沙洲的使命。 “但是方烈在昭狱中供出不少东西后,兵部却请了陛下旨意想要将方烈转而关押到刑部大牢。就在这转送的途中,方烈被他的部下救走了。这转移犯人的过程,肯定有不少关窍,但是既然是天子口谕,暂且也没办法深究。没有了方烈,定王氏的罪就麻烦了些。而且顺平军有军户上万,需要谨防方烈逃回沙洲走漏消息,打草惊蛇。所以我只能以沙洲宣抚使的名义轻装简从,不能让人看出我的来意。” 沈芳年闻言,边吃边皱眉,“那么抢劫我们的那些沙匪,是这个逃犯方烈的同伙吗?” 谢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近年来甘、沙数州以内沙患不绝,不少失了土地的流民纷纷跑去做沙匪。这沙匪的派系也是盘根错节,另有江湖。其中较大的几支说不定背后还有势力。这队沙匪显然并非乌合之众,但是若说仅凭他们样貌、耍的招式辨认他们属于哪方势力,我还做不到。” 原来你也有做不到的事啊…… 沈芳年勉强吃了十来口,实在是不想再吃,便递给了他。这次他没有再推回给她。 沈芳年问道:“照你这么说来,方烈供出来的,只是顺平军中有人行不法之事的一部分?” 谢昉将那蛇也吃了一半,饮了两口雨水后道:“不是,方烈供词中的内容很多,但是我们有真凭实据的只有这两件。其他暂时不能证实的罪状,便是我这次要调查的。那日也是得了消息,说方烈可能会在那段官道上经过,我才会在那里设卡搜查的。只因他若能再伏法,我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原来你也有惫懒不愿工作的时候啊。沈芳年这样想着,准备给他一条新思路:“会不会那队沙匪,背后的势力便是顺平军呢?” 谢昉有了摇头,问道:“有证据吗?” 沈芳年拉过他的手来,手心朝上,用食指在上面画着,“我记得他们的袖口都藏着一个弯月的图案。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可若今后在顺平军中看到此图案,不就印证了吗?而且,那些沙匪抢了那么多东西走,没理由再将你我同在的马车抢走。如果他们不是为了抢夺车上的财帛,而是为了杀在车上的你呢?” 谢昉觉得掌心像被小猫挠的,痒痒的,五指收拢将她的手指困在其中,却不得不为她说的话严肃起来:“若真的如你猜想,那么王彻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那我今后在沙洲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第二十二日:获救 肚子里有了食物,沈芳年总觉得说话都有了底气。谢昉说自己现在处境堪忧,她却不以为意,“谢大人即将能背靠大树好乘凉,怕什么呀?” 谢昉却不解:“哪来的大树?” “归义军啊!你不是说,归义军能够在沙洲稳了根基,那是你义父的功劳么?如今你还要整垮归义军的对头,曹将军肯定会庇护你的。” 谢昉揉了揉她的前额,无奈道:“是不是在你眼中,这世间所有事情都是有恩必报,恩怨分明这么简单的?若真是这样便好了,可惜不是。” 沈芳年被他晃的一阵头晕,不解道:“那我们此时一直奔往归义军,又为了什么呢?若曹将军连你都不肯帮助,那对我就更不会怀有慈悲了。” 谢昉道:“我的意思是,曹谨风肯定不会对你我见死不救。但是若想要让他出力对抗顺平军,恐怕也需要我费不少工夫。” 夜雨渐渐止住了声,戈壁上登时归于寂静。她也忽然沉默起来,想起这些天怎么餐风露宿的走过来,又想到若能走出戈壁后,自己又当有何处境,心中沉甸甸的。 “在想什么?”见她许久不言语,他撑着手为她留出了一片大小适中的空间。她没有在意,就势一歪身子,靠在了他的肩膀。少女的身体轻轻软软的,没有什么压迫感,只增添了一些温暖。在这百里内数不出五只活物、互相依存都不一定能活过明日的戈壁上,晖朝日益严酷的男女大防早就变得十分可笑。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到沙州城了?”她的声音闷闷的。 “嗯,至多再坚持两日,除非整座沙州城忽然生了腿开始向北逃,否则怎么也会找到了。”他低声道。 她想到整座沙州城长腿逃跑的样子,被逗起笑意来。可是笑过了,依然忧心。 似乎看出了她的烦恼所在,他淡淡道:“你放心,如果王彻若真察觉到我在搜集他的罪证,那么我也要加快速度革查他。” “真的么?可是你说他若察觉到了,你会很危险的。”沈芳年叹了口气,“谢大人,不如等找到归义军,我们装作互不认识的模样好不好?我怕有刺客要杀你,牵连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