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美国众神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理解的原因,老鼠的体型没有任何变化,却让人感觉一下子变小了。象头人把老鼠从一只手转到另一只手,接着再传到另外一只手,手指曲伸,在手指和手掌间飞快地移动着那只老鼠。最后,象头神张开所有四只手,显示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影子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接着,他开始耸肩,一只肩膀接着一只肩膀,动作流畅得出奇。象头人盯着影子,脸上毫无表情。

    “在你鼻子里。”影子告诉象头人。刚才,他亲眼看见那条摇来晃去的老鼠尾巴消失在他的象鼻子里。

    象头人点点他巨大的脑袋,说:“是的,在鼻子里。你会忘记很多东西,你会放弃很多东西,你也会失去很多东西。但是,千万别忘了这个。”这时开始下起雨来,影子冻得发抖,浑身湿透,一下子从沉睡中清醒过来。颤抖越来越强烈,强烈得让他害怕。身体竟然会哆嗦成这样,他以前万万想象不到。一阵痉挛似的战栗,紧跟着另一阵痉挛似的战栗。他努力想停止哆嗦,可怎么也做不到,连牙齿也开始打颤,四肢抽搐着猛烈抖动,完全不受任何控制。与此同时,还有真正的疼痛,深深的、仿佛被刀子刺穿一样的巨痛,覆盖他的全身,所有那些细小的、看不见的伤口全部开始弁雌鹄矗痛得令人无法忍受

    他张开嘴巴接落下的雨水,滋润干燥破裂的嘴唇和干涩的喉咙。雨水也打湿了捆绑他的绳索。闪电的光芒如此明亮耀眼,仿佛爆炸一样,将整个世界变幻成想象出来的强烈闪光灯下的全景摄影。然后是雷声轰鸣,爆裂声、爆炸声、隆隆声此起彼伏。雷声的回音慢慢减弱之后,雨下得更猛烈了,几乎是刚才的两倍。雨水和夜晚中,他的颤抖渐渐缓和下来,被利刃割裂的感觉也消失了。影子不再觉得冷了。也许,他依然觉得冷,但是现在,冰冷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影子依然被吊在树上。闪电划过夜空,形成叉形的电光,雷声渐渐平息,变成无所不在的低沉的隆隆声,偶尔会有“嘭”的一声巨响,仿佛从夜色尽头传来的爆炸。狂风拖曳着影子,想把他从树上卷下来,剥掉他的皮,割裂他的骨头。影子的内心深处知道,真正的风暴来临了。

    一股奇异的快乐感觉从影子内心升起,他开始放声大笑。雨水冲洗他赤裸的身体,闪电照亮了天空,雷声隆隆震耳欲聋,他几乎无法听到自己的笑声。他欣喜若狂。

    他活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实实在在活着的感觉,从来没有。

    他想,哪怕他真的死了的话,哪怕他现在就死,死在树上,能经历这种完美、疯狂的一刻——值了。

    “喂!”他冲着暴风雨大声呼叫,“喂!是我!我在这里!”

    他设法在赤裸的肩膀和树干之间的空隙收集了一些雨水,扭头喝着收集的雨水,一口口吮吸着,发出很大的声音。他喝了几口水,然后又开始放声大笑。这是愉快而开心的笑,一点也不疯狂。直到没有力气再笑,直到吊在那里累得无法动弹的时候,他才安静下来。

    树脚下的地面上,雨水让湿透的床单变得有些透明,漂浮起来的床单旁边冲开了一角。影子可以看到星期三的死人手,变成蜡质的苍白的手,还能看到他脑袋的形状。这让他想起了意大利都灵的裹尸布,想起了开罗市杰奎尔的停尸桌上那个被开膛的女孩。然后,尽管依然很冷,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感到了一丝温暖,而且很舒服,就连树皮也觉得柔软多了。他再次睡着了。也许他又做梦了,但这一次,他记不得梦的内容。

    第二天早晨,疼痛不再限于绳子陷入肌肤的地方,或是与树干接触的后背皮肤。现在,疼痛无处不在。

    而且极度饥饿,凹陷下去的胃里一阵阵巨痛。他的头也仿佛被人连续击打过一样疼痛不堪。有时候,他想象自己已经停止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然后他就会屏住呼吸,直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这才大口喘息,像刚从水底浮出水面的潜水者。

    在他看来,树仿佛从地狱一直延伸到天堂,而他将被永远悬吊在这里。一只褐色的鹰绕着树盘旋飞翔,在他旁边一根折断的树枝上停下,一会儿又展开翅膀,向西飞去。

    黎明的时候,暴风雨停止了,但到了白天,风雨再度回来。翻滚的灰色云层覆盖了整个天空。一段时间之后,风雨变成了毛毛细雨。树下的尸体仿佛缩小了一些,依旧包裹在褪色的汽车旅馆床单里,像一只在雨中瘪塌的糖霜蛋糕。

    影子一会儿觉得热,一会儿又觉得冷。

    隆隆的雷声再度响起时,他想象自己听到了敲鼓的声音。敲打铜鼓的声音伴随着雷霆,伴随着他的心跳。不管那声音到底是在他脑海中,还是在外面,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用颜色来形容感受到的疼痛:酒吧霓虹灯的红色,潮湿夜晚里交通灯的绿色,连通录像机、却没装进录象带的电视屏幕上的蓝色。

    那只松鼠突然从树干落到影子的肩膀上,尖锐的爪子扎进他的皮肤里。“拉塔托斯克”,松鼠叽叽喳喳地叫着,它的鼻尖碰到他的嘴唇。“拉塔托斯克”,它尖叫着,又跑回树上。

    他的皮肤上仿佛扎满了大头钉和针,火烧一样疼痛,刺痛感传遍全身上下,让人难受得生不如死。

    他的一生就躺在下面,真正地躺在上面,像达达画派里的超现实场景,就在旅馆床单做的裹尸布上。他可以看见mama充满困惑的凝视,看见挪威的美国大使馆,看到他们结婚那天劳拉美丽的双眸……

    他咧开干裂的嘴唇,咯咯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狗狗?”劳拉问他。

    “我们结婚那天,”他说,“你贿赂了风琴师,让他在你沿着地毯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把改成了的主题曲。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亲爱的。要不是那些爱管闲事的小孩,我准会成功的。”

    “我是多么爱你啊。”影子说。

    他感到她的嘴唇吻到他的唇上。他们两人的身体都是温暖、湿润,充满生命活力,而不是冰冷的死人尸体。于是他知道,这不过是他产生的又一个幻觉。“你并不在这里,是不是?”他问。

    “是的,我不在。”她说,“但你在召唤我,最后一次召唤我。我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了。深深勒进rou里的绳索已经变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像自由意志或者来生一样。

    “睡吧,狗狗。”她说。他想,听到的恐怕只是他自己的声音。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睡着了。

    太阳好像一枚锡制的硬币,悬挂在浅灰色的阴沉天空上。影子醒过来,慢慢恢复了意识。他感到很冷。但在他体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