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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到底是天子脚下,这庄严气象,果然与别处不同!” 伙计们驱车进得城来,个个东张西望,头晃得好似拔浪鼓,一看便是乡老儿进京。方犁也无人能指望,亲去寻人问了东西市方位,又打听附近有没有条件好点的客栈。那人指了几处,一行人便挑着个离西市近的,前去歇脚。 那客栈名为福来客栈,规模不大,住店价钱却不低。方犁包了个小小院落,好放置货车。胡安打听了房钱,十分rou疼,本想再去寻第二家,但时辰已晚,来不及了,只得草草收拾了住下。 第二日清晨,胡安一早便伺候方犁吃早饭,道:“一会儿我出去一趟,朝牙婆打听有无合适的房屋租赁。这客栈又窄又挤,还这般贵,莫非是欺负我们乡下来的?不如尽早租到房子搬出去。” 方犁点头答应,两人商量着要去哪里租房,都是一头雾水,说不得,也只好慢慢寻摸。正说着,贺言春背着行李走进来,却是过来道别的。 贺言春道:“这一路上,深谢三郎和老丈。如今已经到了长安,我想去打听打听母亲兄长的去处,寻着寻不着,都好再作打算。” 他本是为寻亲才来长安,既然到了,自然要离开商队。方犁听了,心中虽然十分不舍,也不便挽留,遂道:“胡伯,叫人把言春的工钱结了。”又对他道:“你只管去找你母亲等人,若一时找不到,晚间再来客栈歇脚,我们要是走了,必会在客栈给你留个信,你在长安长久住着,慢慢寻找。只要他们人在长安,总会寻到的。” 贺言春低头应了,胡安出去结算了他工钱,因喜欢他素日勤勉,又额外多给了几十文赏钱,一并递给他。贺言春辞了方犁出来,朝胡安深深一揖,接了钱,道:“不管寻不寻得着,我都回来的。胡爷爷辛苦两日,帮我喂马,等我回来了,给您老捶背。” 胡安笑着答应了,贺言春便背着小小一个包袱,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走出客栈,外头就是街道。昨天进城时天已晚了,商队又赶着投宿,是以贺言春并没仔细看周遭景致。这次细细打量,就见道路平整、四通八达,路上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晃得人眼晕。路两边遍植高大的榆柳,浓荫满地,十分清凉。 因客栈靠着西市,虽则西市店铺日中才开始营业,路上却已经挨挨挤挤的,满是牵着骡马前往西市送货的脚夫。贺言春觑着空儿,拦下一人,打听公主府要如何走。那脚夫道:“长安城内公主府少说也有二三十座,小郎你找的是哪位公主?” 贺言春回想了半天,才道:“就是十几年前尚了益寿侯的那位。”那人便摇头,道:“你说的这一位,我却不大清楚。不过皇亲贵戚都在西南几坊,你去附近问问看。” 贺言春又问去城南几坊要如何走,那人给他指了路,便匆忙离开。贺言春四周望望,将那客栈招牌又看了一遍,他也不识字,生怕走丢了回不来,便把匾额上字牢牢记在脑中,才朝城南走去。 长安城共一百零八坊,坊与坊之间以道路和围墙相隔。除东西两市各四坊外,其余一百坊,都是居民区。因皇宫在长安西南角,是以西南边几十坊是皇亲贵戚、王侯公卿的聚居地,与西市这种商贸区隔着老远。贺言春一边走一边记路,等远远看着四周坊内飞阁流朱、层峦耸翠,已经过了日中。此处景致,与西市附近大为不同,坊墙内房屋高大轩敞不说,门户也十分森严。路上行人不多,不时有马车驶过,那马车鞍饰分明,赶车奴仆趾高气昂,一望而知是贵人出行。 贺言春在路旁站了许久,才拦着个人问了,那人听说他要找益寿侯夫人,想了半天,才道:“必是安平公主,她府上在承安坊,你去那里寻去。” 贺言春又一路问着,行到承安坊,问了安平公主府的位置,寻寻觅觅,看见金碧辉煌一座大门,门旁守着几位大爷,个个腆着肚子坐在条凳上聊天,估摸着上去打听也不会理他,便在旁边等着。等了半天,看到有两个女人从旁边角门出来,忙凑上去道:“阿嬷,我朝您二位打听一个人,公主府里可有位白氏?四五十岁年纪……” 两个女人看了贺言春半天,其中一人忽然迟疑道:“你……你莫非是春宝儿?” 贺言春却不记得对方。那女人兀自叫道:“天么天么!一晃春宝儿便成这么大个儿郎了!你娘想起你便要哭一场。你从哪里来?怎寻到这里来的?” 一壁问,一壁又从里头叫出个小丫头来,说:“带这位小郎去白姥姥家。我还有事,就不送你过去了。” 贺言春忙道了谢,那两人自去了。小丫头子带着贺言春,绕过两条巷道,来到公主府后门,只见一带都是房屋,却比前头低矮些,门前几个小子正在玩耍,见来了生人,都围过来看。那小丫头子便朝里头一个孩子道:“石头儿,这是你家亲戚,快带回家去!” 那叫石头儿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个头挺拔,比周围孩子高出半个头来。听见小丫头的话,上下打量贺言春。贺言春也怔怔把他看着,颤声道:“你……你爹是郑孟卿么?你怎么……阿兄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么?” 那叫石头的孩子也不言语,看他一眼,飞快地跑了。老远便听他边跑边喊:“大母大母,有客人来啦,要找郑孟卿。” 大母是大夏孩子对祖母的称呼,贺言春一听,便知道母亲还健在,眼圈儿立时便红了,一颗心怦怦乱跳,腿脚使不出力,一步步行到石头进的那幢房前,就见屋里走出来一位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重,虽然老了许多,但依稀便是睡梦里阿娘的模样。 那老妇扶着石头,远远看见贺言春,便停下来,眯细了眼看。 贺言春行了一步,跪下来哭道:“阿娘!我是言春!” 妇人吃一大惊,踉跄扑上来,一把搂住贺言春,哭喊起来,道:“春宝,我的春宝儿回来了么?天么天么,想杀娘了……” 京城谣 客栈里众人清早忙过一阵后,胡安带柱儿去打听房屋,伍全和墩儿去了牙行,打听各色货物行情如何。方犁在房里坐了一回,等过了午时,听到开市的鼓声响过,便也准备出门,正要开口叫贺言春备马,这才想到他已经走了,惆怅一回,索性不骑马了,带着伙计六儿,走到西市逛去。 两人慢慢行来,进了西市牌坊,只觉得街市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华。王孙公子鲜衣怒马,娴静淑女三两成群,都在这里进进出出。两旁商铺林立、旗幌蔽日。酒楼茶肆、珠宝丝绸、香料茶叶等应有尽有,店铺内都收拾得十分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