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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细,晓得他们年轻时是天底下最汲汲于富贵的一群家伙,恐怕要被唬住了。 随爹爹荡了一天,翌日便病了。爹爹很遗憾,说我佛缘不够,道法上悟性也差些,两边都很需要精心修炼。我在他跟前耍无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坚决再不肯随他去了。他眼见说不过我,便披了身金线袈|裟扬长而去。 而我趴在窗台边上,无聊地数天上的雨滴。 这时候,院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打破了春雨淅淅沥沥的寂静。 我扬声问:“怎么回事?” 外院的丫头小厮拽了个披头散发的小丫鬟进来,口齿最伶俐的那个当仁不让地向我汇报道:“夫人,小的们在廊下踢毽子玩,看到这小贱人在门外窜头窜脑、鬼鬼祟祟的,很是可疑,便想要拿下来问问。” 我咬着手指,道:“问出什么了?” “她只说自己是来找夫人的,还说夫人您认识她。” 我见那小丫鬟跪在湿漉漉的地上,一身青绿色的衣裳全湿了,垂着头,两边的头发狼狈地散下来盖住脸,颇有些雨打娇花、柔弱堪怜的味道,便清清淡淡道:“你抬起脸来给我看看是不是当真认识。” 小丫鬟闻言缓缓抬头。 我坐直了身子,蹙眉道:“玲子?” 院里的丫鬟小厮们大吃一惊,道:“夫人当真认识?” 我从窗户里翻出来,坐在窗台,吩咐道:“你们去把外门给关了。”又向玲子严厉道:“你怎么在这里?巫夫人即便罚你,也是你罪有应得。下着大雨跑到我跟前来是怎么回事?指望我求情?我可不是优泽!” 玲子在雨中绝望地膝行而来,抱住我双腿,哭道:“沈夫人,奴婢罪有应得,万不敢烦劳您的,即便夫人叫奴婢死了,奴婢也没有怨恨。可是、可是白梅夫人是无辜的呀!您救救白梅夫人吧!” ☆、【章八 鹿鸣】03 我打量她神色绝不似作伪,当即骇然地正起身子,厉声道:“白梅怎么了?你好好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雨水顺着她脸颊滴滴答答地流,她神情却有些躲闪了,眼神有些闪烁地看向我,带着点怀疑又带着点期待,问:“您发誓会救白梅夫人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森然道。“威胁起我来了?” 玲子哭着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我不耐烦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说来。” 她张了张嘴,很多余地舔了舔嘴唇,轻声说:“白梅夫人她——” “——她被太史局的人抓去了。”外门忽然洞开,绫织撑了柄孟宗竹油纸伞,伞面绘有一大捧浅蓝色的蝴蝶花。伞下的优姝穿一身家常的胭脂红袍子,袖口用五色的丝线绣花鸟,蓝色蝴蝶的影子闪烁隐约地在她衣袍上跳跃。她一脚踏进内院,抢了玲子的话头,不咸不淡地接了过去。 玲子几乎被骇得魂飞魄散,筛糠似的跪在雨里抖着。优姝居高临下地赏了她一眼,带了点嘲讽淡淡道:“出息呀!” “奴婢、奴婢不敢再犯了,奴婢——” “你回头把她逐出府去。”优姝只作未闻,向绫织随口一说。绫织点头,恭谨地应下了。玲子瘫软在雨里,哀哀地啜泣起来。 我瞧着很不忍,正想开口,优姝忽然道:“阿姐,你不会是想把这丫头揽到你府上来吧?”我被她说中了心事,一下子面红耳赤,优姝又嘲讽道:“这可不大好。” 我道:“阿姐不会的,你宽心。”她既然说了,我又怎么能不给她面子,只能再怜悯地望玲子一望,心里惦记着叫沈安乐给她安排个出处。 “白梅被太史局的人抓了去,是怎么回事?”我又问优姝。 优姝沉下脸质问我,“你知道吗?” 我茫然,“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府上的二夫人其实是个妖孽?”她轻啐了一口。 我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优姝冷笑一声,道:“看来是知道了。这种事你都瞒着我,也未免太不把我的性命当回事了!她那样的妖孽,哪天发起疯来把我们整个府上的人吞了也未必不可能,到时候你替我收尸,怕只能收到一堆被咬得咯嘣碎的骨头了!” 我瑟瑟道:“怎么会呢?白梅、白梅最是软心肠了!” 优姝淡淡道:“哦,是吗?”话不投机,她转身要走,绫织忽然道:“二小姐,该同大小姐说的你要说,免得到时候大小姐反过来怨你。” 优姝厉声道:“同她说了有什么用处?全天下她最不疼惜的就是我了。” 她提起裙子就走,我拽住她手臂道:“既然有话要说,就别急着走。” 优姝“啊”地痛叫一声,我慌忙松了手,茫然地看着她——我没用什么力气,怎么痛成这样?绫织扶了她,几乎哭了起来,道:“二小姐,别勉强撑着,该说的一定要说,姐妹间能有什么龃龉呢?” 优姝紧紧抿住嘴唇,忽走近我,勒起袖子露出一截胳膊,手腕那一段雪似的又白又嫩,再往上走竟纵横交错遍布着血淋淋的抓痕,显见是利爪所伤。如今已经结了黑痂,犹是骇人。我轻轻叫了一声,优姝冷冷道:“这是你那位软心肠的白梅的杰作,可见她对你心肠软,对我就很硬了。” 我哭了起来,握了她的手,怜惜道:“还有旁的伤没有?” “没有!”她孩子般气鼓鼓地说,“当时正和她聊着天儿,一不小心她便发了疯了,原形毕露地来杀我。也是你meimei我命大,那时候太史局的傅大人正在侧宫招呼着阿泽那一伴小姐妹们扶乩,感到妖气波动便匆匆赶过来,捆了那只发疯的狐狸,救了我的性命。不然你赶到青城山来,当先便得替我守灵。” 她忽来了气,冲跪在地上的玲子啐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玲子微弱可怜地说:“奴婢、奴婢觉得,白梅夫人不是这样的性子。她最是体恤人,心肠也最软,断不能做出这等事来,其中或许有隐情。” “她最体恤你们了,是不是?”优姝冷笑。“不像我,又严厉又刻板,不随你们发疯,还成天拘着你们。我就是府里的活阎王,对不对?” 玲子磕头,哭道:“夫人言重了,奴婢晓得夫人管一大家子不容易,严厉些是应当的,心里很是敬重夫人。——可是、可是白梅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呀!” “她根本就不是人!”优姝怒道。 玲子无话可说,哀哀地瘫在雨水里。我吩咐小厮将她抬下去歇着,又握了优姝的手柔情款款地安慰她。大约我从来没有对她这样体贴过,优姝有些失控地搂住我脖子一个劲儿唤我“阿姐”,哭得很凶。我拍着她后背,该说的甜蜜话一串串妥帖地掷出来。 她平素不爱哭,今儿也只掉了几滴泪,抹干净了,便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