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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致在红莲塔上踩着春风一场歌舞,她那种稚气的、凛然的美震惊了大梁城每一个人。我也在塔下看她,想她到底是什么模样。我本来以为一生都见不到她,虽然我一直在想她。可那一舞后不多久,红莲塔上传下消息说,我meimei疯了。我特别生气,我以为她是真的疯了,是红莲教把那个小姑娘逼疯的。所以我用了些手段逼迫曲以宁,叫他把我meimei还给我,天底下这么多红莲教徒,挑个圣女还不容易吗?曲以宁当时屈服了,可他心里一直含着怨呢,不然后来也不会投靠周鸣鹤。 “我把那个小姑娘领下来,发现她一点也不疯,她只是在塔上太寂寞了。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把她推往十丈红尘,可是她坚定地拒绝。这么多年来,她身体被我带离了高塔,心却孤独地住在上面。我不知道怎么帮助她,因为我的心也住在高塔上。我只想让她感觉不那么寂寞,所以拼命地温暖她。结果是她把我当作救命稻草,狠狠地攥住我,舍不得我。可是我、我自己也是飘萍般浮在水上,如何救得了她。” 庄致非忽然顿住,温柔地望了望窗外,再徐徐道:“我与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你是致致的朋友。致致能承认你是朋友,她真是长大了。我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特别思念她,可惜没机会了。你说她要为了我死——是周鸣鹤吧?” 我麻木地点头。 “我猜就是他,”庄致非了然,“周鸣鹤向我求过要娶她,我拒绝了。我要周鸣鹤自己去找她,如果致致喜欢他,我就不会反对。你放心,我不会让致致死的。我说这么多话,是希望你传达给她,要她千万别难过;她其实是最勇敢的,即使没了我,也能在河流中从从容容地漂游。” “你自己去告诉她!”我急道。“我记性特别差,早就忘光了。” 庄致非轻轻笑了下,掀开被子,清晰道:“我不能与你一起走,我的腿已经断了。沔城那边开始攻城的第一天,周鸣鹤就派人来敲断了我的双腿。” 我滑稽地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周鸣鹤拿我威胁致致,未免太看轻我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保护不了她,还能拖累她不成?”他猛地夺过我手上的匕首,利落地刺向自己的心窝。我只来得及向前一扑,听得那匕首刺破血rou的钝声,温热的血溅到我脸颊上,我一声悲鸣。 庄致非轻轻仰起头,微笑道:“方才那些话,能记住多少,向她说多少吧。” 我喃喃道:“你自己去说……”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跪坐在地,扶着他的身体,只觉一种极大的惊慌攫住了我的心脏。我不该来的,我不来庄致非便不会死;致致会恨我的。可是我不来,致致就会死。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她死。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了魂魄般向大梁宫走去。庄致非的鲜血溅了我一身,我拿斗篷裹了,静默如幽灵般行走在大梁城的街道上。我要将一切毫无隐瞒地告诉她。 在路上听到了轰鸣,从城墙外传来。向外一望,骤然又见到烈火熊熊燃烧起来,火舌窜到天上亲吻着星辰,半边天亮如白昼。逐渐有了兵戈相接的碰撞声,有战鼓,有哀鸣;我跌跌撞撞向大梁宫狂奔而去,看到沿路的家家户户都悄悄拉开一角窗帘,紧紧盯着城墙。 一面狂奔,一面听到了身后如雷霆般的欢呼声。我知道城破了,照理说是该高兴的,城破了我就能见到枕壶。可我现在连枕壶都没空想,发狂似的冲向大梁宫,决意要赶在周鸣鹤之前告诉庄致致所有的真相。现在庄致非已经死了,在死之前他被周鸣鹤敲断了双腿;我绝不允许庄致致那么稀里糊涂地死掉,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死得其所。 ☆、【章五 致致】20 我喘着粗气一路狂奔进那扇小门,守门的依旧是阿楠的相好,他见我一来,便上前切切问:“你在外头可听到什么声响?据说城墙那边大半夜里出事儿了?” 我含含糊糊道:“是听到一两声,我害怕,赶紧跑回来了。”一面说一面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此刻天光已有些放明了,生怕他看到我斗篷下一身的血。 这士兵看在阿楠的份上没多难为我,只愁苦地向旁边一群人叹气道:“这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了吧?小姑娘出去一趟,稍微有点儿事就吓破胆了,能探听到什么!” 我心里很不服,但也晓得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转过身要走。忽又听那群侍卫里有人喃喃道:“大唐军若是攻城进来,我们不就成反贼了吗?” “我们也是情非得已。” 听完这段话,我便再不迟疑,在逐渐亮堂起来的天空下狂奔去雪宫。 庄致致仍旧坐在屋顶上。我踩着梯子上去,她像被寒风冻成了雕像,苍白得几乎裂开的手指间紧攥着白瓷酒瓶,仰着头看向天空的尽头,冬日的太阳稍稍探出了一点头,在透蓝色的幕布上镶金嵌银。我上前坐在她身边,她也不看我,微微启唇说:“早上好,阿昙。睡得好吗?” “我没睡。”我说,“一晚上没合眼。” 她轻笑道:“我也是。” 我说:“致致,你看着我。” 她无悲无喜地转过脸来,脸庞被冻得发青。我慢慢地解下斗篷的系绳,将它随手抛掷到一边,露出了里头那身厚厚的天青色缎面的袄子,鲜血已经被凝成了铁锈色,蛛网般攀附在缎子上,从我的衣领到袖口。庄致非倒下后,我将他扶了起来,如今就连我手上都是血渍。 我慢慢在她眼前摊开了血迹斑斑的手掌。 庄致致僵直着身体,疲惫地问我:“我瞧着你脸色不坏,不像是你的血,既然不是你的,你从哪里折腾这一身回来,还不快去洗干净了?” 我轻声说:“致致,昨天晚上我去救你哥哥了。” 她的脸已经不能再白了,所以我只看到她眉毛抖了抖,故作镇定地问:“你现在把他安顿到哪里了?” 我说:“致致,你哥哥死了。” “你找的地方靠不靠谱?要是再被周鸣鹤逮到就糟糕了。”她自顾自地说。 “致致,他死了。” 庄致致摇摇晃晃地将白瓷酒瓶抵到唇边,仰起脑袋要喝酒,又干巴巴地垂下手,说:“没酒了,我下去打一壶上来。” 我握住她双肩,重复道:“他死了。我身上的血全是他的。周鸣鹤敲碎了他腿上的每一根骨头,即使我能救他,他也不能随我走。他说他不能保护你了,但也不能拖累你,所以夺过我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窝;他又说他不确定当初把你从塔上救下来是好还是坏,但是他爱你。” 致致忽然暴怒道:“你撒谎!” 我悲哀地说:“我骗你做什么呢?” “你骗我,好让我不和周鸣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