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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陪坐着,待他快要吃好了,程凤台睡眼惺忪地下楼来了。往商细蕊身边一比,商细蕊神采焕发宛若新生,程凤台残花败柳仿佛老蔫,苍白的脸色倦怠的神气,坐下来之前,还扶了一把腰,吃痛得“嘶”了一气儿,坐下来之后,对商细蕊又宠溺又教训似的说:“吃饱了吗?吃饱了给我涂块面包。”商细蕊一改面对曾爱玉时的严肃缄默,眉花眼笑欢乐地答应了,并说:“这面包压根不管饱,都是空心的蜂窝,不如包子呢。”把一片面包涂得厚厚的一层果子酱。程凤台接到手里咬了一口,眉毛烦腻地皱着那么一点,还是有哪儿不痛快似的。 曾爱玉看他挺难受的样子,心说这可真是作孽啊!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去找这份稀罕,完事了知道疼了吧?你也该受受这份罪!最终还是不忍心,小声劝告道:“二爷,我劝您今天吃点儿稀的。”回头对赵妈说:“去给二爷弄碗粥汤。” 程凤台无心地应了一声,但是突然从曾爱玉的口吻里品味出点异样的内涵,缓缓放下面包,与曾爱玉四目相对,正看见曾爱玉眼里感同身受的怜悯与关爱。程凤台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想说什么,但是也没法儿说什么,他总不能扒开商细蕊的屁股给曾爱玉看证据呀!把面包往桌上一扔,愤怒地盯了曾爱玉一眼,饭也不吃了,起身上楼换衣服去了。商细蕊本来听不出他们稀的干的什么意思,就觉得程凤台今早是特别的别扭,他撅屁股被弄了大半夜,程凤台反倒委屈上了!驴脸拉得老长!后来听曾爱玉气呼呼抱怨了一句“活该干死你的”。商细蕊想了想,居然给他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他就无声地展开一个欣慰的笑容。曾爱玉看见他那么阎王一笑,打心眼儿里发憷,同时却也觉得,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难怪二爷愿意被他揍,被他睡呢! 程凤台穿了一件范涟留在这里的衬衫和西服,下楼来也不与曾爱玉打招呼,只向商细蕊远远地嚷嚷一声:“还没吃够!不吃了!走了!”商细蕊把程凤台咬了两口的面包塞进嘴里,也不与曾爱玉打招呼就走了,他一路把这口面包嚼到汽车里,满扑扑的果子酱,一咬就溢得满嘴,甜得他心都齁了,心里一甜,他就握住了程凤台的手,心里就更甜了。程凤台因为前一夜带伤上岗,做得有点虚脱,但是竟然被人误解了他的虚脱,那憋屈就别提了。商细蕊握着他的手,他就在怔怔地想:娘老子的,我能像在床上被戏子玩儿的人?! 到了南锣鼓巷把商细蕊放下来,商细蕊还嘱咐他:“明天别忘了来给我当跟包!”说完摸了一把他的脸,一蹦一跳跑了。程凤台摸摸自己的脸,更觉得疑惑了。 第83章 程凤台当天中午回到家去,因为对彻夜未归和行头的变换做贼心虚,想着要避开二奶奶才好,偷偷摸摸找了家常的衣裳,偷偷摸摸躲进厢房里替换。那时候也恰好是二奶奶带着孩子们歇中觉的时候。但是像程家这样的人家,要有点避人耳目的事情是很难的。程凤台前脚刚把衣裳脱了,后脚就有丫鬟桂花打水进来伺候他洗脸,一眼正瞧见他浑身大大小小的淤青,他还尽遮掩着,不耐烦地把桂花支了走。桂花极有城府地眉毛眼睛都不抬一下,放下脸盆就退出去,然后待二奶奶睡醒了细细地报告给二奶奶听,说是瞧见了很清楚的牙印和青痕,身上衣裳也不对了,别是被谁“魇住了”。 二奶奶听说是骇得很了,既心疼又生气,头也不梳了,猛然站起来要去看个究竟,想一想,还是先坐定下来盘问丫鬟。程凤台从来都不是会打架的人,在她刚认识他那会儿,程凤台连脏话都不会说。后来去关外走了一次货,才学着会骂两句人了,但是他那么个细皮嫩rou的公子爷!打架!来了北平没几年,倒打了两回架了!谁人打架难道还能上嘴啃了!别还是商细蕊! 二奶奶联系到堂会就疑心了七八分,先去打电话探探范涟的声口。她是很有心计的妇人,电话一接通,劈头就骂:“昨儿你和你姐夫一块儿出的门,我是把人交给你的!他空架子一副不会和人动手,你是死的?由着那个犯贱的东西欺负他?” 这样的说法,虽未所指,却好像已经知道行凶的人是谁了。范涟被唬得一愣,心想莫非昨日离席之后,商细蕊把程凤台给打坏了?忙问程凤台这是怎么了,要程凤台听电话。二奶奶声色俱佳地拿手绢一抹鼻尖,吸了吸鼻子,由那头听来,仿佛她是哭了一般:“你不用和你姐夫套词儿来哄我,昨天堂会上有些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你是我亲弟弟,怎么事到临头,总帮着外人骗自己jiejie?你是从人家身上得了什么好处了?” 范涟在那头慌张地说:“大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谁知道姐夫真被伤着了呢。” 二奶奶厉声道:“你怎么不知道!你难道不在场?你没看见?” 范涟道:“当时人那么多,又乱,姐夫冲上前带着商老板就走了!当时我看商老板被他压住了,我就没……” 二奶奶不待他说完,火得“啪”一声扣了电话,找程凤台去了。 程凤台和察察儿在堂屋里吃水果,程凤台比划着察察儿的身量,计算她这一向长高了多少,看到二奶奶,笑道:“二奶奶睡醒了。”又失落地对她感叹道:“我们察察儿真是大姑娘了,以后可真不能腻着哥哥啦!” 察察儿咬着一枚红果子,对哥哥嫂子弯弯嘴角,扭头把辫子一甩就走开了,一点儿也没有要腻着哥哥的意思,哥哥纯属在自作多情。二奶奶微笑着坐下来,声色不露地与程凤台说了几句家常话,随后道:“昨天的堂会怎么样?你办得顺手不顺手?” 程凤台拍拍大腿,跟二奶奶吹得眉飞色舞的,说场面有多大,孙主任有多兴头,但是绝口不提商细蕊水云楼,自动解释道:“唱完了都三更天了,我怕回来吵着你睡觉,就在范涟那儿凑合了一宿。”二奶奶瞧他这份吹,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涵养功夫极好地点头笑道:“那好,老葛那件长衫回头我给你收着,以后再要办堂会,兴许还用得着。” 程凤台想也不想地说了一句心里话:“这份苦差事我可不干第二次了!上一次当就够了!和唱戏的打不成交道!都不是人!”一面撒谎说:“衣裳我全脱范涟那儿了,一身的汗!不要了!” 二奶奶横他一眼,也不揭穿他什么,想他要是有本事就把这一身rou捂严实了,一早一晚都别露出一点儿来!弄得人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大家下不来台!她心里生着闷气,程美心来了。曹家一家子文化程度都不大高,因此专门延请一位擅于书法的名士替写喜帖,名士穷而清高,来回都要曹夫人亲自登门才勉强肯干这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