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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终,马上的人都不曾回头。 确定苏晓魂一行人已经离开,一个男人从屋顶跃下。 一声唿哨,弓箭手们收弓回箭。 他对着青阳子拱了拱手,“道长,多有得罪了!” 三十六个人悄无声息地撤离了。 青阳子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拂尘,看着从拂尘上滴落的血珠,看着滴落在地的血洼旁的那堆粉末,看着那堆粉末边孤零零的一根琴弦。 琴瑟不曾合鸣便已一断一碎,那么人呢? 月色渐黯,天际显出曙光。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要过去了。 天,要亮了。 天亮之后,江湖中再无红叶山庄。 天亮之后,青阳子再没有一个叫做苏晓魂的道友。 天亮之后,江湖庙堂,各行各方。 嘉庆二十七年一月,新皇登基。 第一道颁下的圣旨既非更改年号,也非大赦天下,而是责令工部即刻在红叶山庄的原址上起一座道观,赐名天下第一关,御封青阳子为观主,另赐封号——武林第一人。 月色渐黯,天际显出曙光。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要过去了。 天,要亮了。 天亮之后,江湖中再无红叶山庄。 天亮之后,青阳子再没有一个叫做苏晓魂的道友。 天亮之后,江湖庙堂,各行各方。 ------------------ “施主!”匆忙忙地走过。 “施主!”低着头连看一眼都不敢。 诺大的寺庙里空无一人,往日烟火缭绕的大殿上冷冷清清,连一个香客都见不着。 方丈第一百三十四次打开化缘的箱子,和之前的一百三十三次一样,空无一物。 他看了眼庙后已经拔得差不多的菜圃,开始思考那些化缘的徒弟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道士看到树上终于飘落一片叶子,赶紧兴奋地拿着扫帚去扫。 “扫什么啊,你再扫也扫不出半个铜板来!”法器上已经落满了尘埃,画好的符咒晾在一边,乏人问津。 跪倒在三清像前,“祖师爷,您再不指条明路,我们就真的要断粮了!” “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人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 “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 “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书院中,稚嫩地童声朗朗,先生摇头晃脑地宣讲着圣人之道。 孩子们瞪大眼睛听着那些被爷爷奶奶重复过无数遍,现在却被悉数推翻的东西。 原来是没有菩萨的么? 原来是没有妖鬼的么? 原来和尚道士都是骗人的么? 只有圣人说的才是对的。 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 “县太爷,有人私斗!” “速速提他上堂!” “威武!” “呔!”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私自械斗!” “启秉大人,小人是清河张三,这王二偷了我家的鸡,不肯归还,所以小人才在街上揪住他打了两拳。” “王二,事情可是如此。” “小人偷鸡是真,他打小人也是真。” “来人啊,将王二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再让他赔二十文钱给这张三。” “县太爷明察秋毫!”张三把头磕地砰砰响。 “来人啊,将张三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啊,小人冤枉啊!” “你惘顾我大齐律令,私自械斗,按律当打二十大板,哪里冤枉?” 张三不语。 “以后若有这种纠纷,一并呈上堂来由本官裁决,再行私斗者,严惩不怠!”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以后有事请还是上衙门来官司吧。” “是啊是啊。这新的县太爷清正廉明,也不偏袒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据说如果私斗的话连家里的刀具都会被没收的呢。” “哎哎,不知道张三他媳妇儿今晚用什么做菜啊?要不请他们来咱们家吃饭吧……” 这是圣宣元年四月,天下乱中有序。 新皇登基两月有余,一些事情明着改变,一些事情悄悄地改变。 秦欣垂着头,只怕殿上的那人把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已经汗湿重衫。 他偷眼看了看左右的同僚,发现大家的表现也都差不多。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凝神定气,丝毫不敢动弹。 即便是苏尚书……也不敢。 “众爱卿可有本启奏?”那人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不温不火。 殿上一片静寂。 旁边的大太监尖声唤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明哲保身,黎民疾苦怎及得上自己的大好仕途,皇上之意明显已绝,再劝得那是自己找死。 太和殿外的青砖上血迹未干,还有谁敢多说些什么? 那人眯起眸子,扫视殿下一圈,“怎么,众爱卿认为朕已经不值得谏了么,嗯?秦爱卿,你身为户部尚书,可有话说?” 冷汗津津,秦欣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就快要站不稳了。 他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迈步出列,跪倒,“臣秦欣有本上奏。” 凌厉有若实质的目光从背项上扫过,如针芒一般,“秦爱卿不妨直言。” “臣以为皇上下令温,何,方等氏族迁离洛阳,金陵而来京城,数千人背井离乡,非仁政也!” “噢……”那人一手支在龙椅上,挑起眉,“朕听闻秦爱卿的夫人乃是方家外姓子弟,不知可有此事?” 秦欣汗流浃背,拼命磕头,“此事与拙荆无干,全是微臣一人的意思,请皇上明察!” “秦爱卿何必惊慌,朕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罢了。即便是真,这次方家迁来京城,令夫人岂不是可以合家团圆?” “是是,微臣谢主隆恩。” 那人索然地挥了挥手,“退朝吧!” 众人如逢大赦,三呼万岁之后恭送皇上离殿。 “真不知道苏晓霁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煞星。”直到已经坐在轿子里,秦欣依然有些惊魂未定,为自己方才的鲁莽感到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