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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六、 陆海名在拳房汗流浃背。 白湖望寻思今天陆海名的力道不对,有一股子邪门劲道。然而问他,他又和气地:“没事儿。” 他说没事儿。白湖望更怕了,不多久就揣度出来。然而揣度出来这事情,他也不好过多点评:这傻小子看上一先生,他怎么点评? 白湖望看他硬打硬进无遮拦,汗泻了满面,却还是睁着眼睛,只顾飞拳,便只好小着声儿地劝他:“你那先生不来看你,许是有别的什么事——” 陆海名稍稍地侧过头来, 这是第八日,他和他的先生吵架,和严在芳吵架,过了八日。严在芳没有来拳房看过他,即便上了课,也是故意地避之不见。陆海名数着日子,这是骗不了人的。 白湖望伸头往外一看:“哎哟,外头落雨了,”他看向陆海名:“我载你回去,省得待会儿落大了,你也难走。” 陆海名的心血未平,一身上下龙形虎劲,直将额汗先甩去了:“你先走。” 白湖望欲言又止,离开了。 陆海名有些急火攻心的意思。从来料敌在心,察机在目,然而对于严在芳,他却失了主意。 他想去和严在芳讲话,想与他再去散步,他跟在先生的后头,看见严在芳的后背宽阔,有一道龙脊凹下去,绸缎长衫在那一块儿遮掩不住。 他这时候有点儿后悔,一是后悔自己cao之过急,二是后悔没有和白湖望一道走。 外头先是淅沥,而后姑娘泪似的,止不住地落。 他收了形,将训练衣服翻抖一套出来,盖在了脑袋上。 逞能!他如此地想,逞能!你以为这场雨必定会停么?又以为你先生一定一直喜欢你么? 他坐在拳房门口的台阶儿上,脑袋顶着衣服,穿鞋。他这鞋受了潮,发软,不好穿。 他心烦意乱,恨不能将鞋拧一把,这一抬头,他眼角猛然瞥见了另一双鞋。 在台阶下,是布鞋子,鞋头是湿的。长衫覆下来,盖了脚背,衫子尾滴了水,是刚淋了雨的。 陆海名的衣服从头顶滑落下来。 “严、严先生。”他顿了一声,他想喊在芳的。 严在芳站在拳房的阶下,他如同某夜遍地寻狗一般地,额发散落了下来。即便撑了伞,许是他走得太快,水滴斜打进伞,湿了肩。他本就文气的,经雨一淋,气息湿漉漉地,发软。 “这么晚,你怎么没有走?” 陆海名愣怔着,良久才一摸脸,以问应问:“先生怎么来了?” 严在芳微微地低了头:“我看见拳房还亮着灯,我怕哪个学生还在——” 陆海名笑一口气,站了起来。严在芳不太会撒谎,他的住处距拳房不近,哪里看得见? “先生,我没有伞,正好你来了。”陆海名抬起脸,将严在芳的伞接过来,撑了开:“先生,走吧。” 这两个人并肩走,却各怀心思,只不过雨声缠绵,为他两个作了掩护。 陆海名藏不住事:“先生,你真的不见我。” 严在芳方才慌里慌张地过来,这时候气也喘不匀了。 “海名……” “我每日在这里等先生,竟也没有等到,”陆海名干笑:“连湖望都叫我走,他说我白费功夫,明摆着先生就不会来。” 严在芳不敢看他。亦不敢说自己每日其实都会到拳房旁边儿,只是远看。他是光凭轮廓就能认出陆海名的。 他今日走到半途,下起了雨,再拿了伞赶来,谁知拳房还亮着灯。 “可万一等来了呢?万一我和先生错过了,那我岂不是要后悔么?” 陆海名自顾自地讲,他要把话一气儿地讲完了。 “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我见不着先生,为什么就觉得不安生?” “先生,你上课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你。可是先生故意地不看我,究竟是为什么?” “严先生,你不要待我太坏,好不好?你待我坏一点儿,我便要多练半个时辰,才好受一些。” 他声音低,自嘲。 严在芳没有讲话。 陆海名提起了一口气,好容易才肯讲出来: “往后,即便是——即便是先生你并不——” 陆海名的脚步不停,却不再讲了。 他直直地往他的寝室楼去,肩膀亦湿了。因为伞是他握着,他偏向他的先生。他怕他的先生淋坏了。 陆海名终于到了地方。 他淋了半截儿,面对面地,将伞递给了严在芳:“劳先生送我。” 严在芳低着头,却不接过来。他的手指茫然地覆在了额头,慢慢地将额发向后拢。 “我两个,不好。”雨落得猛烈,要将严在芳的声音压过了。 “我两个、是不好的。你还这么年轻,有更合适的要去、要去……”他提高了声儿,话音却仍是被雨浇散了。 陆海名没有搭腔。他将伞举了高,脸却偏过来,正对着严先生。他看了半晌,才握紧了严在芳的肩膀,手指用力,将他的长衫按出了褶皱。 “先生,你的话,你自己信不信呢?” 严在芳的手被陆海名拨了开。他的头发重又散落下来。 “你要是相信,为什么红了眼睛呢?” 严在芳听他说话,急忙地抬起了手。 陆海名举着伞,将严在芳的腰搂住了:“先生。” 严在芳的眼镜水雾迷蒙。他的嘴唇经切实地咬,故而红了。 “先生,换你等我一次,可不可以?我晓得,我还太小,待我毕了业,我绝不会——” 严在芳抬起脸来,按住了陆海名的嘴唇,末了他的手指滑下来,扶住了陆海名的肩膀:“海名,话不能说完。说完了,便难做到,”他勉力地一笑:“好在即便你骗我,我也没有多久日子,可以、可以供你骗了。” 陆海名的手从严在芳的腰间移上来,他听他先生的,便不再讲话,只用力将严在芳的背按住,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深深地吸一口气。 七、 春日渐暖。 甜甜这狗怕冷,于是在家中跑得热起来,绕着严在芳的脚打转。 严在芳在桌前写信。他的腿交叠起来,脚尖挂着他的鞋,半穿不穿地,轻轻地摇晃。他说:“甜甜,不要闹,”手上仍旧在写,腾出脚尖去蹭狗的下巴。 他的字不在娟秀一挂的,反而有些刚劲风骨。头里是两个字:良辅。 是给杨良辅的。 他并不晓得杨良辅现今在何处,故而这封信也不晓得将去往何处。 他只是写。 良辅,接着便是客气寒暄,你儿子如何,你夫人如何,你如何? 不痛不痒,他写了一页。严在芳顿了笔,一时间发起了楞。 甜甜轻轻地咬他的脚趾尖,涎液湿了他的袜子。严在芳吓了一跳,骂它:“小东西!” 另起一行,他接着写——写陆海名。他慢慢地向杨良辅讲,讲他与一个自己的学生。他对杨良辅,很苦恼地写:我怕见他,又怕不见他。你是如何将脸皮磨炼得这么厚的,可否告诉我呢? 他渐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