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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舞, 先是慢吞吞的, 后来速度却越来越快,最后竟变成了浩瀚如汪洋般的血,铺天盖地冲刷过来,逼至眼前又幻出无数厉鬼冤魂,男女老幼皆伸出胀大惨白的手来要掏心,惊得他全身一哆嗦, 手里的热茶泼了满身,却也不觉得烫了,只冷汗淋漓道:“爹,大嫂……大嫂还没回来吗?” “我已经去求过张大人了,没用。”许老太爷干涩道,“现如今有萧王在,又扯出什么红鸦教,只怕事情不会到此为止。” “那如何使得?”许秋意急道,“大哥已经走了,留下大嫂一个妇道人家——” “你还要瞒什么!”许老太爷声音陡然拔高,狠狠将手边的紫砂壶砸向他,“都这种时候了,你仍不打算同我说实话吗!” 屋外下人被吓得一激灵,面面相觑,皆低头不敢多言。有年纪小的杂役,更是连托盘都端不稳,双臂哆哆嗦嗦,引得上头的茶具也哆哆嗦嗦,盖子与壶“叮叮咣咣”撞着,如恐惧时分的上下牙槽,磕得人心越发空空荡荡。 许秋意跪在地上,低声道:“爹,你先别气,身子要紧。” 许老太爷胸口剧烈起伏,身穿紫黑棉袄,活脱脱一只胖头蛤蟆,他抖抖索索摸了三四回,才总算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吧,到底为何非要救那袁氏出来?” 许秋意咬牙承认:“那丫鬟,是我……是我同大嫂一起杀的。” 许老太爷听得如雷轰顶:“你杀的?不是你大哥糟蹋了人家吗?” 许秋意汗如雨下:“那天早上,我原想着去布行看看生意,后来却突然想起找大哥还有些事,就去了他的住处。结果前院空落落的,下人像是还没起床,我就又去了后院。” 结果就听后院柴房里正传来打骂声,从门缝里看去,袁氏正拿着一截木棍在教训下人,那丫头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看着已经快没命了。 许秋意继续道:“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进去想拦着,大嫂却哭诉说那丫头不检点,勾引大哥做了不知羞耻的事,非得给她些颜色看看,说着说着,就又要去打。那丫头当时也醒了,拼命就想往外爬,还在呼喊救命,看着实在吓人。” 袁氏当时亦失了理智,看那妙龄少女衣不蔽体楚楚可怜,心头更是怒意横生,将这许多年间,许秋旺对她的冷落与忽视,全部加注在了这无辜丫鬟身上,嗓音尖锐道:“老四!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这贱人拖回来!” 许老太爷气的哆嗦:“她让你拖回来,你就拖回来,你是没有脑子吗?” “我满心只想让她别叫唤了,谁知那张家丫头最后会被活活打死啊。”许秋意也是浑身发软,“后来见势不妙,我就赶紧溜走了,下午的时候又托朋友去城里买了瓶化尸水,想着处理得越干净越好,却没想到那骨头、骨头没化干净。”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低到几不可闻。 这一连串的事情,听起来既血腥又荒诞,许老太爷眼前发黑,缓了好一阵子,方才道:“现在袁氏人在府衙,怕是出不来了,要是她想将你拖下水,你切记咬死不承认,就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杀人化尸的都是他们两口子,可记住了?” “是,儿子记住了。”许秋意连连答应,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瘫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一团厚云遮住惨淡日头,天更黑了。 父子二人久久地坐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许老太爷还在想着那恐怖歌谣。 血流成河的老四与母羊,那母羊,会是指袁氏吗? …… 云倚风站在院中:“王爷!” 吴所思迅速出现在二楼围栏,笑容满面道:“云门主可是又饿了?” 云倚风:“……” 云倚风道:“我有事要同王爷说。” 季燕然披着外袍出来,随手赏了老吴一个暴栗,将他打发去了后厨,又叫小二送来一壶红枣枸杞茶。云倚风坐在桌边,道:“怎么,王爷舍不得你那雪顶寒翠了?” “这两天你一直犯冷犯困,多喝些热的吧。”季燕然将杯子递给他,“要说什么?” 云倚风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反而稍微怔了怔,直到又被催促一次,方才回神道:“风雨门的弟子刚刚查清楚,那化尸水是六月初六下午,由许秋意的心腹,一个叫阿源的家丁去黑市买的,袁氏没有说谎。还有,这个阿源在许秋意此番回山庄后没多久,突然预支了月钱说要回老家,不料在路上突染疾病,死了。” 季燕然皱眉。 “对,你没听错。”云倚风捧着热茶,“他已经死了。” 根据袁氏在公堂上的招供,许秋意全程只参与了“化尸”这一件事,虽说也是泯灭良知触犯律法,但罪行轻微,再加上许家的地位,顶多就是罚没一笔银子,或是坐几天大牢,偿命与被流放的事远轮不到他,实在没理由因此杀人。 除非是为了隐藏更多的罪行。 三位兄长离奇毙命,城中恐怖童谣四起,许秋意当时一定是处于极端的恐惧下,他或许早已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设计除掉阿源——那是他的心腹,必然知道他不少秘密。 云倚风道:“若王爷再不行动,只怕那十八山庄里的知情人,就要被一个一个杀光了。” “有道理。”季燕然放下茶盏,“走。” “去哪儿?”云倚风问。 季燕然随手将外袍脱在一边,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裤子也是松松垮垮搭在腰间,站在柜子旁翻找衣物:“我们去十八……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云倚风坐在椅子上,单手举了个圆镜,正放在自己眼前看得仔细,随口答:“老吴送我的西洋玩意。” 季燕然顿了顿:“我猜老吴是想让你去外头看风景。” “第一回 用,没经验。”云倚风强行理直气壮,又道,“王爷身上的伤可真不少。” “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季燕然被他逗乐,“看够了吗?若看够的话,我要穿衣服了。” 云倚风把小圆镜放下来,淡定回答:“勉勉强强。” 过了会,又问:“对了,你方才说我们要去哪?” 季燕然道:“十八山庄。” “去查许秋意吗?”云倚风看着他换衣服,“还是借此机会,彻查整个许家?” “若许秋意真犯下了累累恶行,那定然不止阿源一个人知情,就像你方才所言,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八成还会有更多人离奇丧命。”季燕然道,“即便他最后的结局当真是血流成河,那也要先将所有问题都交代清楚,这望星城里的百姓,该是时候看清真相了!” 当天下午,许老太爷还在佛堂里念经,突然就有下人惊慌失措来报,说张大人又带着兵马来了,黑压压一片正守在前院,怕是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