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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对方向外逃离,一路头也不回地冲出这座诡异而又阴森的赏雪阁,哪怕是被轰天雷炸到天上,哪怕、哪怕、他喘着粗气,觉得到处都是杀手的脚步声,咚、咚,耳畔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冰冷气息……而当世界再度天旋地转时,却又只剩下了自己断裂的呼吸。 对了,还有滴滴答答的雨。 可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哪里来的雨? 他木然地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过来,那不是雨。 而是血。 自己的血。 淅淅沥沥流过胸口,在地上蜿蜒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 季燕然隐没在黑暗中,盯着不远处的观月阁。灯已经全熄了,夜色间只有凝固的压抑,地上积着一层松软厚雪,人一旦踏上去,必然会留下痕迹,若想潜入院中,只有从房梁隐蔽处翻进屋檐。谁知就在他刚准备行动时,对面却突然有了动静。 一个黑色身影匆匆溜了出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杂乱脚印。 …… 柳纤纤跑得极快。她轻功其实不错,身形又娇小,这一路飞掠雪野,只留下浅浅半寸踏痕,待到天明再落一场雪,想来就会掩得毫无踪迹。不过饶是如此,她依旧极为谨慎,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踩着几蓬裸露枯草,躲进了花园假山里,应当是担心会被人看见脚印进流星阁,想等落雪后再出现。 季燕然用刀柄敲敲山石:“出来。” 柳纤纤:“……” 半晌后,穿着夜行服的少女钻出假山洞,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男人。 季燕然审问:“半夜鬼鬼祟祟去观月阁做什么?” “我……我想去找祁冉。”柳纤纤只说了一句话,胸口就开始剧烈起伏,也不知是怕还是冷。她眼底噙着泪,抬起衣袖重重擦了一下,又道,“他死了。” 季燕然眉头猛然一跳:“祁冉死了?” “是。”柳纤纤看起来的确受了不少惊吓,后背贴着假山才勉强站稳,继续声若蚊呐道,“傍晚的时候,祁冉说他怀疑云门主,我听完心里一直乱糟糟的,反正睡不着,就想去观月阁看看,看他是不是在故意误导我,看他有没有同金焕或是暮成雪密谋,结果房中漆黑一片,空气里有好大一股血腥味,那血是从祁冉的房中流出来的,门槛上还搭了半只手。”说到这里,她又哭出来,“我也迟早会被他们杀了的,是不是?” 季燕然问:“既是发现祁冉死了,为何不说?” “我不敢,万一那凶手还在暗中,万一、万一他是金焕与岳之华杀的呢?”柳纤纤蹲在地上,喃喃无措道,“我谁都信不过了,我想下山,我……我又没有得罪过人。” 几片黑云遮住月光,眼看又要迎来新一轮暴雪。这里不是议事之地,季燕然单手拎起她的胳膊,将人一路带回了飘飘阁。 柳纤纤没有挣扎,也挣扎不得。如同被一道铁箍圈住手臂,只能任对方带着跃至空中,耳边但闻风声呼啸。她心中难免讶然,先前还从没见过谁能有这般深厚内力,能轻而易举制住自己,甚至毫无还手余地。 季燕然拎着柳纤纤,两人一道稳稳落入院中。 云倚风裹着轻薄寝衣,原本正站在回廊下出神,猛然间面前出现两个人,惊了一跳。 季燕然对他这毛病着实头疼:“你给我回去穿好衣服!” 云倚风:“……” 你半夜带个姑娘回来,还怪我不肯好好穿衣裳。 当然了,君子有所不为,穿着寝衣到处乱晃,确实不妥。 所以他还是沉默折回内室,挑了件长衫裹着,坐回厅中道:“说吧,何事?” 季燕然道:“祁冉死了。” 云倚风闻言一愣:“死了?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柳纤纤定了定神,将刚刚对季燕然所言复述一遍,又辩解道,“当真不是我。” 云倚风从她腰间拔出匕首,上头干干净净,夜行服上也无血迹。 “我没有杀人,我杀人做什么?”柳纤纤带着哭腔道,“我上山只是因为喜欢门主,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云倚风若有所思看着她。 柳纤纤不安地问:“门主不信我吗?” 云倚风坦白道:“半夜三更穿着夜行服闯观月阁,被人发现后就说祁冉死了,这我要如何相信?” “我真的没有杀他。”柳纤纤急道,“我若想杀他,想杀这赏雪阁里的任何一个人,在饭菜里下毒便是,总归这几日的饭菜都是我分开送的,为何要冒险入室杀人?” 云倚风答:“因为大家吃饭前都要验毒,也因为那样太明显。” 柳纤纤被他堵得无话可说,险些再度哭出声来:“你又没有亲眼看到,我……我还怀疑你呢,祁冉白天刚同我说完,晚上就死了,若论谁最有嫌疑,可不就是云门主!而且,而且你还衣衫不整,说成是刚脱了夜行服,来不及换别的衣裳也有可能。” 季燕然啧道:“方才还在口口声声喜欢,一转头就诬陷心上人是凶手,这算哪门子喜欢。” “谁教你们不信我的。”柳纤纤嘴硬道,“我现在心里怕得很,你们非但不安慰我,还胡乱怀疑我。” “罢了,你先回去吧。”云倚风用食指叩叩桌子,“待明早看过祁冉的死因后,再说不迟。” 柳纤纤依言站起来,不忘叮嘱一句:“那我们定好了,今晚就当彼此没有见过,我可不想再平白惹来怀疑。” 云倚风应允,又道:“我送你回流星阁。” “你要送我?”柳纤纤意外,还想说什么,云倚风却已经出了门。 天微微发亮,风再度咆哮起来,刮得到处都是雪砾子。柳纤纤悄悄跟在他身后,不敢先开口,一直等到了流星阁前,云倚风方才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命令道:“吃了。” “……吃,这是什么?”柳纤纤一愣,本能地后退一步。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云倚风冷冷看着她,平日里温柔带笑的眼睛,这阵却蒙了一层冰与霜,透着渗骨的寒意。 柳纤纤心知八成躲不掉,却还问:“若我不吃呢,你会杀了我吗?” 云倚风答:“不吃便是心里有鬼,我自然能杀你。” 柳纤纤红着眼睛,将那药丸一把夺过来,赌气地咽了下去。 “这是风雨门的夺魄丹。”云倚风道,“往后每过三天,我会给你解药,保你无恙。” “你还是怀疑我,不信我。”柳纤纤生气道,“怕我伤害玉婶,所以喂我毒药?” 云倚风道:“非常时期,只能用此非常手段,若姑娘当真无辜,下山之后,我自会好好赔罪。” “谁稀罕你的赔罪。”柳纤纤又抹了把眼泪,“我懂了,幕后那人是冲你、冲姓季的来的!其余人根本就是无辜的枉死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