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南木向暖北枝寒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娅枝也在注意着那人,却发觉两人虽然互相朝对方的位置看着,目光之间却没有交接,好像一把合不拢的剪刀的双刃,切切地错开了一般。于是娅枝遂明白了,那人直勾勾盯着的不是娅枝,而是刚刚离开的和惠风。  娅枝打量着那双眼,深褐色的瞳孔像口不见底的枯井,牢牢地嵌在沟壑纵横的眼眶里,那张面孔写满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无可奈何、也就无望奈何的沧桑和释然,那双一直注视着和惠风的眼里却带着不一样的东西,娅枝说不清那是悲苦,还是悲愤。  望着那双眼,娅枝竟想起了这个摆摊的男人是谁,她小时候也曾在院子里见过他,那时他穿一身极破却厚实的军绿大衣,席地坐在某处,也不吆喝。他专给小区里的人开锁配钥匙。  “我看到江叔了。”娅枝一进门便说。  在厨房中忙碌的向mama似乎没有听见,娅枝又说:“那个锁匠。”  娅枝对向mama其实有种怯意,那是她深远记忆里一个被束缚者,对那个手拿绳子的人的怯意,尽管前者在成长,而后者已经慢慢地衰老萎缩了。她几乎能向母亲提任何合理或无理的要求,但即便医生不叮嘱,她也竭力避免任何可能引发mama情绪变化的事情,但那些导火索究竟是什么?幼小的娅枝没有弄明白过,成年的娅枝依旧在试探,mama的情感是未知的深渊,娅枝得小心地将沙粒们推入其中,试探。  反正,发病的事,娅枝是不能对mama本人提的,关于和惠风和“发泄情绪”的疑问也最好咽在肚子里。娅枝得准备不相关的话题来转移mama的注意力,锁匠老江就恰是这个“不相关”。  “他看到和阿姨了?”向mama问得出乎意料。  娅枝点头。向mama又说:“你十岁那年mama犯糊涂,给邻居们开门的就是他。”  向mama主动说起自己发病的过往,倒是让娅枝张口不知说什么好。  “他曾经不是锁匠,做过贼。”向mama擦拭着一只青花的碗:“但一直是个好人。人呐,不能靠小是小非掂量的。”  向mama说的是改邪归正的锁匠老江,娅枝想的却是卢定涛,从卢定涛揍她、为难她的一桩桩小是小非,一直想到那天医院里,她用来埋头蹭眼泪的白衬衫,和衬衫底下自然起伏的坚实胸口。

    第十八章 覆纸

    在度过周末方面,娅枝不算个合格的享乐者。工作前的她呆在家中,也就没有“休息日”的概念,进入银行后,她也不曾有意地安排,反而总有杂事或邀约,替她把每个零散如絮的空白填充妥当。  娅枝是晚熟的,直到二十二岁的年纪,她才初始地领悟了些许社交的妙处,尽管对她而言,通过独处来回复能量仍是必须,娅枝又是内向的,对这样一种人格而言,她自身就是那重结界,是让内心区别于外界的首要安全感,是凄凄戚戚时的归处。  这天是周六,娅枝难得能够休憩,要归功于去B市出差的卢定涛。就在周四,卢定涛还兴致极好地在电话中提议,周末打算驱车带娅枝和向mama去郊区散心,对于这个计划向mama是赞成的,赞成之后,她没有忘记强调如果到时卢定涛忙就算了,还连连叮嘱他不要太劳累。娅枝则实在纳闷,同为一周工作五天的光荣劳动者,为何卢定涛就能够时刻热情不减,在横着纵着铺排着的各种活动里自如地穿梭,像一颗几乎烧不尽能量的恒星。  娅枝暗自对行长大人千恩万谢,她庆幸就在卢定涛像女婿讨好丈母娘一样,对向mama大肆描述郊区某个庄园风景如何怡人的第二天,这个虚伪家伙就被派遣到B市去了。  诶,不对,她是如何想到讨好丈母娘这个比喻的?独自在房间的娅枝望见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她羞愤地猛摇脑袋,结果脑子是清醒过来了,在鹅绒枕头上搁了一夜的脖颈却经不起这咋呼的位移,吓人地嘎吱作响,娅枝赶紧用左手捂住颈椎的同时,还不忘伸出右手伸了个懒腰,预备着享用这艰难偷得的浮生半日闲。  缘何是半日?因为卢定涛好像说过,等他晚上归来下了飞机,还想顺路看看向mama。  门铃乍响,娅枝几乎是被吓到了,某种惊讶和遗憾相混杂而成的心情浮上娅枝的心云。莫非是卢定涛提前回来了?  泡汤了,娅枝暗道。  幸好,来人却不是卢定涛,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素面朝天,比娅枝稍矮一些,看样貌是还在读书的高中生。女孩瓜子脸,扎高马尾,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身相当清纯有活力的装扮。  “我是来跟向阿姨道歉的。”女孩很有礼貌,模样虽稚却落落大方,“我mama先前不知道阿姨刚出院,昨天冒昧拜访添乱,影响了病人情绪实在是不合适,所以让我顺路送些东西。”  娅枝奇妙地认为,女孩与自己在冥冥之间有某种共通之处。但青春大方的十几岁少女,和怯懦内向的娅枝,又何以存在什么解释得上来的共同呢?可娅枝偏偏感应到了什么,她觉得事物之间的联系或许就像分形几何,虽远而一脉相承,比如最补脑的核桃正好把自己长成了大脑的样子,比如叶子的脉络正好对应着那棵宏观的树,又比如传说一棵毒物身边必然生长着它的解药。  但娅枝无疑是核桃、叶子、毒物和未知,那些像女孩这样光明又自然的人,才配做通晓一切的解药。仅仅是解开保险链开门的一瞬间,居然也能胡思乱想起来,娅枝苦笑着自己的自卑。  女孩见娅枝神色怔怔,主动问道:“阿姨呢?”  “mama昨晚失眠了,还在睡呢。”娅枝接过女孩递来的东西。  娅枝猜想里面是中秋月饼,但她也没有打开来验证,因为女孩的脸上微微现出局促之色,娅枝旋即明白了,女孩既然是顺路,那就有等待不得的理由,偏偏又承担着歉意传达者的身份,所以去留两难。娅枝知道这是该她主动的时候了,便说:“没关系,我是她的女儿,会转达的。”  “等一等,”娅枝忽然叫住已经下了一层阶梯的女孩:“我送你。”  于是娅枝得知女孩名叫和畅,是和惠风的女儿,也是与单身的母亲两个人住在邻近的社区,家庭结构和娅枝很相似,不过,单亲家庭似乎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和畅年纪虽轻,那种做事有主见和气魄的个性却已然显现。  和畅刚刚高中毕业,考入的正是娅枝读过的大学。她是高中班级里的班长,此去是要回学校一趟,退还同学们剩下的班费。  “我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次三好学生呢。”初次相见,娅枝便对和畅有种亲近之感,两个有缘人一路竟然聊得投机,娅枝不禁也讲述起自己的经历。  大门便在眼前,娅枝望见昨日和惠风离去的车站,忽然联想到一事——和惠风既然并不知道向mama发病,为何昨天又来探望她?  “和阿姨昨天,怎么想起来做客呢?”娅枝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问,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