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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今宵》响起,尚青没打算让他回去。 “今晚就住下来吧。虽然家里人多,没能把客房空出来,但你跟琛琛从小就关系好,从来也没用过我准备的空床,你俩晚上再挤一挤,凑活一下,明天琛琛姨妈一家就回去了。” 唐宵征瞧着,她比前些年老了些,收拾着床铺抬头一笑,眼尾堆起无法忽视的细小纹路,她扫干净床站起来,手掌落在唐宵征肩头细细打量着,从脱离稚气单薄的面孔里寻找着旧日的影子, “你在家多待一阵,年后我和他爸要上班,白天都不在家,你俩自己在家里玩,也别觉着拘束。几年不见,长成大人了。” “阿姨这些年厨艺见长,你都没尝过,改天试试,给个改进意见。”摩挲着唐宵征的头发,尚青的许多关心欲言又止。 “谢谢阿姨。”唐宵征温顺的像只没牙的小猫,对上陈琛揶揄的笑,鲜见的没有炸毛,低头看着衣柜底端的缝隙,他眼睛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团聚的节日有个外人总不太方便……我习惯不过春节了,您别可怜我。” “阿姨心疼你,不是可怜你。”尚青叹口气,柔软的手轻轻拍过唐宵征的脑袋,“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是?就像我们家的第二个儿子,怎么这几年突然就生分的连来也不肯来了呢?” 芙蓉般艳丽的巨型烟花在高楼间隙炸开,宛若惊雷映出满室光华,震荡之下,唐宵征突然就鼻子发酸。 是因为这个,他想,就是因为陈琛父母对他这样好,叫他明白自己心思的那天起,就再没颜面踏进这道窄门。 粲然的各色灯丝如繁星坠地,转瞬即逝湮灭在天幕,房间暗了下去,唐宵征依然什么都没说出来,陈琛却鬼使神差懂他的窘迫。 他蹲下去抓着唐宵征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透过那碎发之下无声的双眼,看到难以名状的漫长的孤单。 撒谎啊……他想,习惯不过春节的话,贴什么对联呢? 于是在大概半小时后,陈琛靠着纯熟的撒娇技巧,打破了尚青对孩子们安全的担忧,推着唐宵征步入繁华喧闹逐渐沉寂的除夕夜里。 “咱们去阳灵山,烧头香。”他圆圆的眼睛从毛茸茸围巾的上边沿露出来,迎上寒凉晚风,眯眼汇出丰润的卧蚕,“觉得勉强的话,就不回来了。” 不远处一只二踢脚震山似的响彻,激起一年参差的汽车警笛声响,热热闹闹,拉上了那一年新年团聚厚重的帷幕。 世间好像出现了无人知晓的夹缝。 唐宵征牵起陈琛的手揣进兜里,坦荡荡穿过街角纸钱烧化的 灰烬,走过空落落只有几个清洁工洒扫的马路,经过黑漆漆神秘又令人恐惧的繁茂树林,他们心无畏惧,不考虑过去,也不担忧将来,他们不知哪里是终点,却勇敢的,一直一直,向前。 后来陈琛回忆时断定,唐宵征的改变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因为两人眼前豁然明亮,踏进人头攒动仿若汇聚八方客流的阳灵山公园广场时,他顾忌着试图抽回手,而唐宵征紧扣着没有松。 “多少钱?”唐宵征捏着他的下巴来回看看,拽着人走近角落一个小摊,蹲下/身在一堆彩灯发箍中翻找半晌,挑出两个同款的正红色麋鹿角的装饰来,“就这两个。” “不低调就算了,怎么还张扬起来了?”陈琛乖乖站定,任由唐宵征给他戴了发箍,围好围巾,悄没声儿缩缩脖子,夜色里当真有些雌雄莫辨,旋即他用食指戳了戳人,笑眯眯嘚瑟道,“再说,这个东西吧,我戴就戴了,反正我长得小又很好看,不怕给人瞧见,你这样儿……该被人说娘了。” “老实说……”唐宵征微弯下腰,把剩下那个发箍递进陈琛手里,低了低头示意,“我不在乎。” 发箍固定好,他直起身,本就出众的身高再有发饰加持,愈发引人注目,来来往往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无动于衷,只捏着陈琛下巴端详那张脸,半晌后无言松手,抓起陈琛又汇入涌动的人海。 “看我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陈琛挤过去紧贴在唐宵征身边,眨巴眼睛仰头看他,很有故意老黄瓜刷绿漆的嫌疑,“我又没说假话不是?” “嗯。”陈琛只是惯性地多话,并不指望从这个很少说好话的人嘴里听到赞扬来,是以听到那一声干脆的迎合,抬头去看,就撞进唐宵征嘴角柔软的笑意里,他看到正红色闪烁的光影下,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熟悉又陌生的,深情的眼睛,这人在说,“琛琛真的很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陈琛瞳仁发亮,抿嘴妄图佯装正经,却怎么也拉不住私自上扬的唇角,他视线移开去,脸颊映出发饰艳丽的红,“原来你会好好说话的嘛……” 那日盘山而上的道路异常拥挤,数不清的坚守岗位的治安警把自己打扮成活动的警戒线,扫视喧闹人群里一闪而过的情侣,夫妻,父子,家庭…… 每个转角的石柱上都放着喇叭,三令五申重复着纪律,催促着人群,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而所有人的顶端,在道路的尽头,凌晨两点钟人间的烟火,正缭绕在新一年的天空。 第四十五章 ——仅此一次的人生 阳灵山上总共五座寺庙,隐匿分布在拾级而上的不同高程,人流仿若拍击沙滩的海浪,在山腰山脚熙熙攘攘,香火之盛能染红半边夜空,却在嶙峋山顶人迹罕至,如零星水珠偶尔迸溅,香火寂寥,只袅袅飘着数的清的轻烟。 “上边……上边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么?”没有老人小孩牵绊累赘,唐宵征和陈琛本该步履轻快能攀上顶峰,可惜向来没什么耐心的陈琛四入庙院,烧香拜佛早磨净了新奇,于人群中推推挤挤了大半宿,显然是累了,停下来拽住唐宵征的袖口,自一个台阶下喘着气央求,“要都一样的话,咱们不去了,好不好?” “不好。”唐宵征回身,给紧跟着的行人让出道路,笑一笑拍拍陈琛的脸,“这么点儿路走不了?坚持一下,来都来了。” “学我说话……”陈琛扶着膝盖喘匀了气,将围巾扯开些,瘪着嘴露出一抹苦笑,旋即破罐子破摔,不情不愿地继续迈步向前,“再走五分钟,最多就五分钟……” “慢慢来,按自己的节奏走,不要追前面的人。”唐宵征赶上来,并不理睬念经似的嘟囔,只拖慢了陈琛的脚步,教他如何调整呼吸,他轻轻拍打陈琛后背,显然应付这个强度还称得上游刃有余。 过不了多久四下环顾,他们成了山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缓慢移动着的孤立的红色小点。 警戒开始疏减,耳畔逐渐安静,在陈琛累的失了语后,唐宵征一反往常,并肩走在陈琛身边,伸手指着高远处影影绰绰的山间,“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