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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着的臣子。 “皇上,”又一名臣工上前跪下,正是右仆射李椎,“西北藩镇拥兵自重已有些时日,如今不但不入朝奉诏,还阻碍修筑黄河堤坝,着实可恶,绝不能姑息。请皇上颁下手谕告诫拓跋信等人,倘若他们一再抗旨不尊,便即刻捉拿问罪。” 永安帝面色一僵,还不曾说话,却见太尉谢鏖走了出来,轻笑道:“关右、河西皆是军事重地,两位节度使如此谨慎也是情有可原。如今东胡诸位大都护皆以拓跋公马首是瞻,只要他应允,这筑堤之事自然无碍。”他拱手道,“臣以为,若是皇上颁下手谕未免太过正式,不如让近臣写信劝告拓跋公,晓以大义,筑堤之事功在千秋,料得他会首肯的。” “近臣?”永安帝有些疑惑地瞧着他,却见谢鏖微微使了个眼色,目光所指之处,正立着个纤纤弱弱的影子。 “穆王。”永安帝心中一动,立刻便唤道。 杨琰神色平静地上前几步,在殿前行了礼:“臣弟在。” “你与拓跋公有祖孙情分,料得你的话他会听进一二,这封信便由你写给拓跋公,如何?” 杨琰静了片刻:“拓跋公虽为臣弟外祖,却常年镇守边陲,不能得见,实没有什么情分。不过臣弟愿勉力一试,为皇上分忧。” 见他答应得痛快,永安帝略松了口气,笑道:“好,你办成此事,朕重重有赏。” “不过,臣弟心中有一事疑惑,不知当不当问?”杨琰抬起眼睛,低低地道。 “有何事,但问无妨。” “杨尚书,”杨琰转过身,面对着工部尚书杨祺,“这两年修筑黄河堤坝,所用之法皆是暂行缓堵,是么?” 杨祺呆了一下,方道:“不错。” “我少时读,见上面说治水之事,不可执一,需因势利导,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可有此事?” 杨祺又呆了呆,他着实不曾读过什么,也未曾亲身治过水,只得强撑着点头道:“不错。” “既然如此,为何一味缓堵河堤,长此以往,水患必日益严重。就算今日关右、河西皆可通行,待堤坝筑成,对这浩瀚奔腾的河水怕也无济于事。” 杨祺听了这番话,怔怔地答不上来,结结巴巴道:“此事皆由水部郎中主持,穆王不妨问问他。”说着,便把站在队末的水部郎中杜光唤了出来。 这杜光原先在户部任仓部郎中,只因先前的水部郎中芮和盛被斩首,这才被拨来继任水部郎中,此刻战战兢兢走到杨琰面前,低头道:“穆王殿下说的是,只是如今黄河北岸皆是良田,倘若引水,良田皆要尽毁,只怕百姓又有怨言。” 他话音未落,年轻的穆王已经笑了:“杜大人,你莫非瞧我是目盲之人,故意同我说笑么?”他笑容一敛,眼角冷意横生,“你方才说黄河北岸皆是良田,那是谁家的良田?” 第60章 锋芒 杜光一惊,膝盖几乎发软:“是……是……” 他哼哧了半天仍然答不上来,脸上已涨得通红,而他身后的工部尚书杨祺面色更是难看。两旁的臣工也有知晓内情的,却不敢说话,只缩着肩站在队列中。一时殿中寂静无语,只有淡然的穆王和面红耳赤的水部郎中立在阶下。 永安帝看见这么一个情形,不由皱起眉头,他知道黄河北岸的大片土地原是雍王杨燧所有,如今继承者自然是长子杨祺。杨祺不肯开支引流,毁坏自家的土地,便沿着河道一路缓堵,这才致使水患愈演愈烈。然而原先雍王一直辅佐朝纲,雍王府又是宗室中至关重要的一系,他不愿因此事而怪罪,便道:“北岸不能引水便引至南岸便是,杜光,你好生去办。” 杜光一听,心中松了口气,赶忙跪下道:“臣遵旨。” 杨琰却又笑了笑:“杜大人,你既是水部郎中,对山河水势应当烂熟于心才是,怎能这样草率便接了旨意。黄河南岸高而北岸低,倘若贸然引水向南,只会使得河水倒灌,酿下灾祸,难道你不知道?” 杜光汗如雨下:“臣……臣……” 杨琰知道他答不上来,自顾自转身面向龙座,长揖道:“皇上,前年兖州被淹,灌四郡三十二县,坏民室八千余所。去年河水更是溢于平原,致使连月饥荒,竟到了人相食的地步。此事不可儿戏,还请皇上慎重。” “人相食?”永安帝显然吃了一惊,去年那场水患所致的灾情他也有所耳闻,然而报上来的消息不过是损毁房屋居地之语,丝毫不曾提起有人相食这样的惨剧,他沉声道,“穆王,你久居府中,哪里听到这样的消息,莫不是道听途说?” 杨琰不慌不忙地道:“此事事关黎民百姓,臣弟不敢信口开河,去年御史台温大人还在晋州任县丞之职,亲身经过此事,皇上可要听听他的话么?” 他话音刚落,温芷已走上殿跪下道:“启禀皇上,去年水患致使无数黎民流离失所,虽有都城开仓赈粮,可不少人在逃往都城的路上便陆续饿死,死者不下九千余人。有些人甚至典卖人rou为食,死者之rou可值五十文,生者则一百五十文。那些拿不出钱的人为了活命,只得易子而食,更有人竟惨食子女,烹子充饥。”他说到这,低声叹息,“从晋州往建安的一路上,当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皇上,”杨琰徐徐下拜,“国不泰则民不安,民不安则生怨,怨积深则必生乱。治理水患乃固民之根本,如今看来,阻碍筑堤的不止是藩镇节度使而已,引流之地被私田占据,水部官员又不通水利,国库赈银还被层层克扣。试问长此下去,何时方能平黄河水患,何时方能平万民怨愤。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xue,今春流民之乱只是初兆,至于将来,只怕要动摇国祚。” 他这番话,正说中永安帝心中所恐惧之事,赶忙道:“既然穆王通晓治水,不如帮朕分担这黄河筑堤的事。” 杨琰笑了:“臣弟不过读过几本治水之策,略通皮毛而已,不敢担此重任。不过,臣弟力荐一人,此人学识渊博,天下山川湖海皆在他胸中,若让他来主持黄河治水一事,此后百年,大昭永无水患。” “竟有这样的奇才,是谁?” “此人叫做公孙同,原先在楚中做守驿小吏,他所守的驿站正对河口,为防河水泛滥,涝及驿站,他请了些民夫一同修堤引水。其后十年,此河无论旱涝,只有他驿站外的河口终年水量不变,实可谓奇才。” “既然如此,便给他个水部主事之职,让他来主持治水。” 杨琰又笑:“皇上,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主持治水须策动四方之力,调派诸多人手。区区一个水部主事,哪有人肯放在眼里,只怕皇上又是白白费了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