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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淡淡道:“顺带罢了,我设法让那两人离开,最紧要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她这句话有何含义,他不知为何到了此时此刻脑海里仍然在想着一刻钟之前,在这一切尚未发声之前她那微垂的颈项,他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仍轻声向她问道:“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分情意?当真半分也没有?” 厅中不少登楼之人这时候都十分不可思议望向谢郁。暗道这女子狠毒疯狂至此,若非眼下情形不明他们当真恨不能代替谢郁将其活剐了,谢郁究竟哪来这么大的心竟还向她求证甚情呀爱? 果然便听贺修筠十分诧异道:“我为何要对你有情意?” 谢郁几连站都站不稳,却仍咬牙道:“七年前,我们……” “七年前?哦——”贺修筠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会当真以为七年前我为了卫飞卿离家出走,然后在外偶遇了你吧?” 刀尖死死抵在地上,谢郁直觉自己并不想听下去。 贺修筠却紧接着笑道:“那自然也是我算计好的。至于原因,让我想想……想起来了。唉,也得说那时候我年少无知,委实还天真得很。我得知你爹娘之事,满以为将其透露给你,让你往关雎走一趟得知真相,自可令你们父子反目,好歹也要让谢殷好生头疼、恶心一番。怪我想得太简单,你那姨母杜若、还有那池冥又都是些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竟把事情搞成了那个样子,我无意当中反倒又将登楼更往上推了一步。真是……一想到这个事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蠢,也幸得如此,我那时候浮浮燥燥的心思得以静下来。” 从此,一静就是数年。 哐当一声……不,两声。 一声是谢郁手中死撑的温柔刀终于落地的声音。 一声是大厅顶部房梁突然砸下来一截、哐当一声砸得贺春秋卫尽倾几个站在中间之人纷纷退让的声音。 但此刻无人关心那房梁。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房梁上的人。 房梁上那人生着一张整个江湖无人不识、只因整个江湖都贴满他通缉令的美貌好看的脸。 段须眉。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坐在房梁上的。 即便谢殷、贺春秋、卫尽倾、贺兰雪几人也未察觉。 一丝一毫也没有。 段须眉正在看着贺修筠。 那当中一丝活人气也没有。 又或者说,他如同正在看着一个死人。 贺兰雪见到他,脱口问道:“卿儿呢?” 她自来到此地便未见到卫飞卿,但她不知为何没有问贺春秋夫妇,没有问贺修筠,却在此时见到段须眉不由自主就问出口。 贺修筠听在耳中,目中忽然划过一丝厉色。 段须眉却没有理她,事实上他谁也未理。他看贺修筠那一眼分明就是要她死,但不知为何他又未曾动手,只轻巧从房梁上跳下来,寻了个位置随意坐下——正是先前贺春秋夫妇所坐位置,轻声道:“我今天要杀的人有点多。” 当日在东方家宴客厅以及关雎隐逸村亲眼见过他如何杀人的厅中有几人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 目光漫不经心从卫尽倾、贺修筠、贺春秋、谢殷等人面上掠过,段须眉轻声细气道:“是以你们大可以先解决你们之间矛盾,我不着急。” 他不着急。 他等了这么多年了。 虽说从未想过要替关雎向谁复仇,但总算也在无意之中,等到当年关雎灭亡的真相。 原来如此啊。 原来就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一时兴起、用错了方法估错了结果的任性妄为的作为啊。 导致了人头落地。 导致了尸横遍野。 导致了生不如死。 真是……调皮呢。 段须眉朝着贺修筠轻轻柔柔一笑。 贺修筠被贺春秋废去武功时只恨过没怕过,适才被几只飞镖险些要穿脑而过时眼睛也没眨过,一手布置了足以颠覆整个武林的阴谋也都从容不迫,然而被段须眉看的这一眼,她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的一声。 贺修筠不喜欢段须眉。 贺修筠极度厌恶段须眉。 但凡能恶心到段须眉的事,她都不介意顺手为之。 但她是个既能狠又能忍的人。 是以她没怎么表现出过这一点。 然而适才被段须眉没有任何热度看的那一眼,她有种被他尽数看穿的错觉。 段须眉忽道:“对不住。” 他这声对不住当然不是对贺修筠说。 众人随着他目光看去,才知他说对不住的对象是正瘫坐在地上的谢郁。 谢郁后知后觉抬起头来。 段须眉朝他笑道:“这疯女人之所以给你说这些陈年往事,我猜她也不是要叫你伤心,就是特意要来恶心我而已。”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在房顶。 只除了贺修筠。 贺修筠无意之中抬头正望见他的眼睛。 然后她甚还朝他笑了笑。 然后就有了她与谢郁的那段对话。 这女人疯得可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一想到让卫飞卿痛苦不已、矛盾不已、犹豫不定的就是这样一个别出心裁的女疯子,段须眉不由笑得更凶,边笑边对谢郁说道:“当然,固然她不是刻意要伤你的心,但她全然不在意你点倒是没错。” 谢郁一脸麻木。 看他这模样段须眉不由叹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蹲到他面前去:“别再这样软弱啦,多大点事。我当年眼睁睁看你割下我义父头颅,今日又再度被这女人狠狠戳了一遍伤疤,你看我可曾要死要活过?抬起头来。” 谢郁抬头。 段须眉以手撑着他脑袋转动,让他目光被迫从他此刻并不想见的每一个人面上掠过:“看看今日与你成婚、主持你婚礼、来参加你婚礼的都是些什么人,是豺狼,是虎豹,是你眨一眨眼睛就能一口将你吞下肚子的人,没有人在意你死活。你若自己也还要在这半死不活的,只怕稍后就要被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你想么?” 谢郁眼珠动了动。 段须眉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他脑海里消化开来。 他忽然感到一阵彻骨寒凉。 他忽然之间就体会到了段须眉当年在那等绝境之中挣扎求存的心境。 在意的一切,信任的一切,一切都没有了。 那还有什么? 他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段须眉,涩声道:“我不想。” 唯有,生存二字。 他在某一刻确实已感觉不到活的意义了。 都是欺骗,都是算计,都是薄凉。 然而,越感觉不到,越想活。 因为,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感觉到啊。 活的意义。 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的意义。 段须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