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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司的骑兵校官腿上受了伤,瞪着暗兵营的狼头刀,目眦欲裂,嘶声喝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昔日同袍,偏偏轻易就能倒戈相向。 为什么原本的袍泽挚友,因为一道皇命,一桩世事,就能决裂至此。 …… 为什么明明要去为国死战,却还来不及朝敌人挥刀,背后已经捅来了泛着寒气的狠毒刀尖。 萧朔将云琅肩甲卸开,搁在一旁,低头去解他背后束甲丝绦。 两人这几天都放开了跑马,未曾留下什么余力。云琅此刻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打晃,靠着他胸肩慢慢向下滑。 萧朔吻着云琅的眉梢眼尾,手上利落,替他解了铠甲:“先别睡。” 云琅咳了咳,含混道:“没想睡……前些天城隍庙那场仗,你知道皇上也来了吗?” 萧朔低声:“知道。” 云琅微讶,抬头看他:“知道?” “若暗兵营赢了,皇上当即就会出来,恩赦禁军擅动之罪,再将你我治罪下狱。” 萧朔点了点头:“可惜暗兵营已成强弩之末,再不复昔日威风……他已彻底慌了。” 云琅失笑:“换我我也慌。跑了一个襄王,如今你我竟也这么光明正大的跑了。他坐在那个皇位上,只怕日日一睁眼睛,头顶便悬着两把剑,不一定哪把要掉下来。” “既已悬着,不在乎再多悬几日。” 萧朔眸底一瞬深冷,阖眼敛了:“你若不出来,我本想兵围城隍庙,与他签下盟书血誓。他若不伤你,安安生生容纳变法,我便留他一命。” 云琅当初跑到城郊,的确曾在城隍庙被逼着立了个血誓,可也万万想不到小王爷锱铢必较至此,一阵头疼:“倒也不必记仇到这个地步……” “为何不必?” 萧朔道:“欠你的,本就都该讨回来。” 云琅不由失笑:“照这么说,你欠我的,我莫非也该讨回来?” 萧朔抬眸,望他一眼。 云琅脸上带着笑,目光却罕有的严肃认真,隐隐透出明净锋芒,看不出半分要开玩笑的意思。 萧朔静坐良久,阖了眼,点点头:“我与你自幼相交,既是袍泽又是挚友。却只知仇恨目蒙心盲,不解你苦心,以怨报德,害你孤身远走,最该重罚。” 云琅靠在他肩头,抬起胳膊抱着他,声音贴在萧朔耳畔:“如何重罚?” “我欠你的,无论是罚是讨,都该罪加一等。” 萧朔低声道:“家法在你手里,你要如何罚——” 云琅在背后解了萧朔的胸甲,一只手探进冰冷铠甲。他特意催动了些内力,掌心温热,慢慢暖着琰王殿下叫寒意侵袭的胸背。 铁甲冰寒冷硬,束缚着人动作,偏偏有了这一层禁锢,反倒衬得透过衣物布料那一点薄薄的热意格外分明。 云琅伏在他肩头,呼出的气擦过萧朔耳廓,温凉柔和,细细拂进心底。 “好罚。” 云琅笑道:“翻倍再翻倍,按赌坊高利贷,利上起利,本一还三。” 萧朔阖眼,死死压住筋骨下被激起的微栗:“好。” 云琅抹了他的肩甲,与自己的收在一处,慢慢道:“算上梦中,我有十七次……捧腹大笑时回头找你,没找到人,很是难过。” 萧朔怔了怔,睁眼定定看他。 “你要陪我笑五十一次,最畅快的,笑到站不住那种。” 云少将军算得很清楚,埋头捡了块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一年还不上,就再滚一番利。” 萧朔伸手揽住他,哑声道:“云琅。” 云琅埋头算账:“有七十二次,我烤出来的鱼和兔子肥的流油,又香又好吃,却没法分给你。” “云琅。”萧朔用力闭了闭眼,“你不必如此宽慰我,我并非囿于过往,只是——” “谁宽慰你?” 云琅抛了手中的小石子,拍拍手抬头:“一年三百六十日,两千一百六十天,我在梦里辗转惊醒。若是在家,我一抬腿就能翻进你的书房,赖在你灯下抢你的书,抢你的酥酪喝。” “两千一百六十天,翻三番,就是六千四百八十天。” 云琅胡言乱语:“你若是一年内还不上这六千四百八十场大梦……” “还不上的。” 萧朔低声:“一年只有三百六十日,日日夜夜榻上高卧,也还不上。” “……” 云琅一时大意,没算这个,张口结舌半晌,索性胡搅蛮缠:“不管,你若还不上,便——” 萧朔抱住他,亲了亲云琅的眼睛:“便再拖一年,再翻三番。” 眼睫叫气流轻轻扰动,泛起一阵酥痒,化成细小的噼啪火花,顺着脊柱窜进心脏肺腑。 石崖上水滴缓缓汇聚,晃一晃,滴答一声,敲在平静水面上。 洞内寂静,能听见血在肺腑里灼烧呼啸,横冲直撞,沸出沛然滚热。与心跳一道,全无保留地撞在另一处紧紧贴合着的胸口。 云琅微微打了个颤,嗓子不自觉哑了,低声道:“那岂不是更还不上……” “又还不上,只能再拖一年。” 萧朔慢慢吻着他,嗓音低哑却宁和,像是终于豁开了那层最深的枷锁,将真心完完整整、不留余地的捧出来:“年复一年,一世复一世,你只管向我来讨。” “生生世世。”萧朔轻声,“我赔你千万场好梦。” 云琅胸口尖锐一疼,没说话,闭了眼睛。 洞内微凉,两人都解了甲,此时衣物已有些单薄。 云琅被他胸肩手臂裹着,胸口一时涩住了,将脸埋进萧朔肩头衣物,低声抱怨:“冷。” 萧朔将云琅抱起来,沿温泉坐稳,叫温热水流漫过两人胸肩,慢慢拍抚着云琅绷紧的瘦削脊背。 云琅在他怀间微微颤了一阵,放松下来,直起身。 萧朔迎上他的视线,抬起只手,在云琅眼尾屈指轻轻按了按。 云琅有些难为情,偏过头,呼了口气笑笑:“好了,帐划清了,你不必再觉着欠我。” 今日一时松懈,竟又犯了不争气的毛病。云琅抬手胡乱抹了两把眼睛,笑了笑:“真要论起来,咱们两个谁不欠?就别争这个了,我还欠着你的……” 萧朔轻声:“是。” 云琅:“……” 云琅:“?” 萧朔抬手,从岸边拿过云琅随手抛下的那颗石子。 “小王爷。”云琅心情复杂,“我就是同你客气一下。” 萧朔一手揽着他,静静抬眸:“云少将军怕了,要赖账?” 云琅心道完了,他平生最怕激,尤其怕萧小王爷激,此时分明知道眼前是个坑,嘴已抢在脑子前头慷慨道:“自然不怕!你——” 萧朔点点头:“好。” 云琅一个纵身跳进了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