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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不愿意帮茹娘报仇,而是茹娘已经不能复生,他不想让儿子再搭上一条性命。 如今,何元菱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细雨迷蒙,悄然无声。而去了斗笠的何元菱,发丝已经湿了,粘在额前与鬓边,她神情坚定,圆圆的一双小鹿般的杏眼却稚气而无辜。 这模样,竟让周铁匠恍惚起来。 空气静默着。周铁匠望着何元菱,而周向文又紧张地望着自己父亲。 终于,周铁匠一身鼓涨的栗子rou,缓缓地松懈下来。 他低头沉默半晌,转向周向文,眼神布满了苍老和疲惫。 “ 最后一次,向文,你娘经不住了。你答应爹,这是最后一次?” 周向文重重地点头:“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阳湖县提告。爹娘从小送孩儿去学堂、为的便是明事理、信公义。孩儿不相信天下之大竟没有说理的地方,孩儿也不相信大靖律法竟然保护不了我大靖子民,若如此,读书何用?若如此,当官何用?爹,你也听到了,何姑娘的法子极好,孩儿觉得,这回是孩儿离复仇最近的一次。” 他说得有些激动,哽咽起来,略停了停又道:“若这回依然不能为茹娘申冤,那孩儿也死心了,这书也不必念了。孩儿回家,跟父亲学打铁,从此与那冰冷之物过一辈子罢了。” 周铁匠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何元菱朗声扬眉:“铁器从来不是冰冷之物,它在变得坚硬之前,最是炙热难当。周大哥愿出力救我,我也定当拼尽全力,搅它个天翻地覆。” 周铁匠抹了眼泪:“你们方才商议,我也听见了,先回家吧,向文还要写状纸。我去叫车,姑娘你的斗笠是不是还在茶馆?” 好仔细。何元菱点点头,轻声说了个“是”。 “那我一并拿回来。”说着,周铁匠转头就奔向街市而去。 何元菱唏嘘。这周家是豁出去了,这回,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周家与茹娘,更是为了阳湖县千千万万的百姓。 包枢光不除,阳湖县永无宁日。 * 半个时辰后,一辆黑色马车离开阳湖县城、踏上送茶的驿道,向省城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是何元菱。她身上揣着周向文愤而疾书的状纸,字字血泪。 赶车的是永清镇上的老把式满伯,和周家、和张家,都是多年的街坊。 这一年,张家姑娘的无端横死、周家儿子的求告无门,街坊们都看在眼里。背地里无不唏嘘。满伯见是周家来雇车,又是送人去省城,心中便猜到用处,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一路上,何元菱都打开着车帘,望着外头已变得葱绿的小山坡,山坡上大片大片的茶园,若在大晴天,这些茶园里必定穿梭着采茶娘,但一下雨,采茶娘也不见了踪影,倒显得空山寂寞起来。 约摸行了又有半个时辰, 车外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何元菱望见路边的招牌,心知已到了下一个县城。 看来满伯这马车跑得够快,只要如此这样的县城跑过去四个,便可以到省城了。 “咕咕——”大概是路边飘香的包子铺,引起了何元菱的馋虫,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呢。 幸好从周家离开时,周家大娘给她塞了一包干粮。也是知道何元菱没带够钱,怕她舍不得花钱吃饭会饿着,特意准备的。 何元菱拿了半张饼出来,一吃,差点开心地叫起来。 这饼里竟然摊了一个鸡蛋,与面粉和在一起,瞧不出鸡蛋的模样,却一口就能吃出鸡蛋的味道。 周家大娘太有心了,这是何元菱来到大靖朝,吃的最美味的摊饼。 祭了五脏庙,何元菱问过满伯,得知离省城约摸还有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 嗯,时间还很充足。 她拉上车帘子,车内顿时暗下来,只有答答的马蹄声有节奏地传来。 眼睛一闭、意念传动。“先帝聊天群”缓缓调出,送到她眼前。 “咦,今天聊天群开得甚早。” 靖世宗自从当了管理员,十分兢兢业业,一直盯着陵寝的墙壁,生怕错过了开群。 果然,被他等到了。 他们每位先帝的聊天群显示方式都不太一样。有靖太祖那样显示在镜子里的,有靖世宗这样显示在墓壁上的,还有显示在布匹上的,还有显示在玉璧上的……各不相同。 但只要聊天群一开启,所有先帝那里都会收到提示,寂寞得要死的先帝们立刻就会第一时间以各种方式上线,开始各怀鬼胎的群聊。 靖显宗立刻关注到了时间。他最时尚,墓室里陪葬了西洋钟,人家知道时间。 “现世正是午后,群主怎么有空上线?” 靖仁宗也奇怪:“午后?这是群主的说书时间啊。” 还是靖高祖将何元菱的事情真正放在了心上。 “群主可是启程,去省城告状了?” 30、锦陵城 靖高祖曾经暗绰绰内涵过自己的儿子靖圣祖。要不是自己身体不好,死得早,他原本可以比儿子靖圣祖更加伟岸,是老天没给他施展的机会。 而且他从靖太祖手中接过江山之时,大靖基业也未算得很稳。 虽然太祖替他杀了不少开国功臣,但真正将江山坐稳、减免赋税让民众修养生息,还是靖高祖这个短命皇帝在位时干的。所以靖高祖觉得,没有自己打下的基础,靖圣祖本事再大,也当不了“千古第一帝”。 真是老子栽树、儿子浇水也乘凉。 之前听到靖高祖这种不服气的“内涵”,何元菱还有些看不上。但这几日下来,何元菱相信他“内涵”得也有几分道理。 能开创“路言驿”,为民告官提供一个特殊渠道,说明这位皇帝是真正想干一番事的。 但他没这个命。 很多时候,活得够长,也是一种强大。 再有雄才与伟略,也要活得够长,才能让世人望见你、理解你、进而崇拜你。 听见这个倒霉催的短命皇帝问她是不是去省城告状,何元菱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刚刚离开阳湖县,苦主周向文已写好状纸,我正在赶往省城锦陵的路上。” 靖高祖欣慰:“看来一切顺利,甚好。” 靖宁宗没的可看,也没的贵妃可以聊天解闷,只有个刚砍头的老臣常常找他,但老臣只要一出现,就是老泪纵横、国将不国。 所以靖宁宗也甚觉无趣。 这个死后并不爱说话的先帝,最近也无趣到生出了一点说话的欲望。 靖宁宗道:“群主果然雷厉风行,办事神速。我大靖官员要个个都像群主这般高效,又岂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这不废话。十天之内要是不解决,何元菱就要被拽进火坑了。 何元菱:“说明那些官员没有设身处地,没有将百姓之事,当作自己的事。” 靖圣祖也不看了。 “群主深刻。一针见血。” 要论彻骨的痛心,谁也比不过靖显宗真心实意。 靖显宗:“朕对群主,最能设身处地。一想到群主小菱菱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