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山河盛宴(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28

分卷阅读428

    那大帐占地广大,被火箭烧着后,便如一个巨大的火球,不仅将营啸的人们震住大半,还将四野都照亮。

    然后所有人都看清了四面的场景。

    看见不知何时,一队身形矫健的黑衣人,正在救治邱同。

    看见黑衣人身后,是一支银甲军队,大约三千人左右,都是骑兵,呈现尖刀阵型,如一柄雪亮的刀,沉默静持,蓄势待发。

    看见银亮尖刀之后,是更多的黑压压的军队,足有数万之众,漫山遍野,一色黑甲红盔,黑甲铮亮,红盔如火,夜风吹动红缨,一双双眼眸黑而静。

    看见那些军队之间,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作战武器,巢车、撞车、云梯、飞桥、投石车……乃至现在还很少见的炮车。一列列沉雄哑黑,如巨兽蹲伏。

    看见奔逃的司空怀惊惶回首看那燃烧的大帐和自己的帅旗,再被团团围住一脚踹倒。

    看见那个监军自己下马,在那大军之前神色骇异地跪倒。

    看见黑衣人之前,一个黄衣女子,正蹲在地上,亲自给邱同看伤。

    看见尖刀骑兵之前,一个神态淡漠而矜贵的锦衣男子,微微俯下脸,专注地看着那少女。

    看见数万大军之前,一人单手持弓,指尖扣箭,微微仰着下颌,目光汤汤如流水般扫过全军,叹一声气,道:“爹爹不过走了一遭,孩儿们如何就折腾成这模样了?”

    死一般的沉默。

    狂叫的不再叫,尖啸的住了啸,回刀自刎的丢了刀,递入兄弟胸膛的剑砍到地上。

    大营里一片叮里当啷兵器落地之声。

    大营里的人们,脸上狂乱愤怒之色未消,眼底已渐渐涌上晶莹。

    马上的人,轻轻地吸着气,目光也微微发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

    蓦然一声大喊,如浪如潮,如风如雪,再次卷过并淹没了整个大营。

    “大帅!”

    ……

    就在林擎终于在燕绥文臻护送下回到边关,营啸崩溃最关键时刻赶回边军,终于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一切的时候。

    营啸的浪潮和激动的呐喊飞不过关山,这一刻的深宫分外的幽寂。

    幽寂的深宫内对坐着太后和新帝母子。

    先帝的丧礼已经结束,新帝的登基大典也即将举行,新帝已经先下诏册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依旧还住在凤坤宫内,主持着这后宫的宫务。

    比如即将册封皇后和后妃这样的事。

    新帝微微倾了身子,他连夜赶来,有另外的要事要和母后相商。

    “她是这么说的?”太后微微有些诧异。

    “是。虽未明说,语多暗示。”新帝眼下深深青黑,有点疲倦地道,“意思是朕册封了她皇后,她便告诉朕玉玺的下落。”

    “她一个深宫妇人,如何能知这些?又如何能得玉玺?”

    “正是因为她本不该知道玉玺这事,如今知道了,朕才不得不和母后商量……要么,您看这后位?”

    太后思量半晌,眉心皱起深深的川字。

    “不成。太子妃虽然平庸,但出身大族,世代清贵之家,这样一个皇后,对你日后笼络文臣士子颇有好处。再说她早早为你生子,平日也无大过,万不可轻言废黜。而这闻氏,厨役后代,家族式微,不能为你助力,亦不堪母仪天下,且至今无子,之前还曾多次金殿出丑,群臣多有非议,这样一个女子,你若立了她做皇后,群臣怎肯依从?我皇家尊贵,怎可以此女为后?”

    新帝默然,他也没多喜欢闻近纯,不过爱她几分小意温存,和平庸寡淡的太子妃比起来,颇有些闺房之乐。玉玺对他太重要,难免有几分动心。但也十分赞同母后的看法,便皱眉道:“此女jian狡,不见兔子不撒鹰,朕难道还能硬抢不成?”

    他最近心情不好,十分烦躁,声音便大了些,正巧一阵冷风吹开了殿门,他皱眉回头,原本被赶出殿外的宫女听出陛下心绪不佳,都急忙赶上来关闭殿门。

    太后看定他,微一皱眉,随即笑道:“何必硬抢,她想要什么,予她便是。只是她是否能拿得长久,也要看命数是不是?”

    新帝眉梢一抬。

    吱呀一声,殿门被小心地关上,守在门外的宫女用石头将殿门小心地压紧。

    过了一会儿,宫女换班,一群宫女下了值,其中一人便悄然离开了凤坤宫。避开人群,在御花园隐蔽处和西玉阁的一个小丫头匆匆交谈了几句便离开。

    一刻钟后,住在西玉阁的纯妃闻近纯,便得到了方才那场交谈的最后两句对话。

    她今日原本心情很好,一直低低哼着歌儿,听见这话后,发怔半晌,折断了好容易新养起来的指甲。

    当晚她一夜未眠,紧闭殿门,和衣而卧,也不许所有宫人睡觉,所有人提着灯笼绕着她的宫殿不断巡走,殿内亦是灯火通明。但饶是如此,外头每一声脚步,每一声梆子响,都会将她惊起,瞬间冷汗满身。

    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想起前日侍寝时,自己暗示无意中得知了玉玺的下落时,新帝那惊喜的表情。

    想起新帝急不可耐的询问,自己娇笑搪塞,并暗示那皇后尊位时,新帝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豫之色。

    想起那景仁宫下的密道,沉睡诈死的先帝,所谓弑君的真相,风雨飘摇的天京。

    想起两位刺史在宫中莫名的暴毙,陛下以为是永王做的,对永王大加赞誉,永王那古怪的神情。

    想起这波谲云诡帝王家。

    她越想越恐惧,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而轻率,怎么会想到拿玉玺来和新帝做交易?这逐鹿之局,遍地高明猎手,他算个什么东西?便是做了他的皇后,能活几天?

    如今更可怕的是,她在这个愚蠢而又恶毒的男人面前露了底。很可能这个男人的皇后还没做上,就要先坐进那对恶毒母子的死亡囚笼了。

    不,这不行,她得了那惊天大运,冒了那生死之险,才拿到这至尊之玺,这便是老天眷顾,如何能折戟中途?

    天明的时候,一夜没睡的闻近纯起身,用冷水洗脸,重新梳妆,然后命人出宫请她娘进宫。

    她娘自从她封妃之后,就再没机会进宫,正着急上火,如今见她居然主动召唤,大喜过望,一大早就进了宫。

    闻近纯已经摆开早饭,笑容满面,和闻夫人边吃边谈,毫无芥蒂模样。闻夫人便和她大谈天京居大不易,以及被开出金吾卫的弟弟,如今也到了成婚年纪,房舍聘礼,都该给他准备着了。

    闻近纯便忽然撂了筷子。

    闻夫人怔了怔,问:“怎么啦?”

    闻近纯坐着,密密的眼睫垂着,闻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那眼帘子底乌黑的眼珠子偶尔那么一轮,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意和杀气,没来由的有些心惊。

    但随即闻近纯便抬起头,依旧笑吟吟的,道:“娘,你说要为弟弟买宅子,我之前倒有托人在外头买了处宅子,只是还没去看过,要么今日你想办法带我出宫,我带你去瞧瞧?”

    闻夫人一边吓了一跳,一边又为这个提议心动,心想这个死丫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