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4
贺同章也不拘谨, 亲切温声地将她扶了起来, 落落大方。 “月儿还是这样乖巧。” 宋书呈来煮好的新茶, 魏央从书案上起身, 贺同章微微拱手, 称了一声将军,算是问了礼。 无声承应,四人落座圆桌。 青花的瓷杯, 水声绵长有序,茶香四溢。 瞧他这幅英姿飒爽的精神气,与在牢中时千差万别,便知晓她与魏央没去打扰的这半月里,做的是对的。 很多事情,冒然急于解释,反而适得其反。 不如顺其自然,循序渐进。 他是个聪明人,该知晓的自是会知晓,知晓后又该如何处理抉择,更是心明眼亮。 轻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浓郁茶香,沁人心脾。贺同章率先执杯,幽幽品了一口。 馥郁芬芳,味如甘霖。 “好茶。”他不由地赞叹了一声,轻声说道,“镇国将军府的茶,果然非同凡响。” 魏央听出这话中的别意,置若罔闻,只跟着他端起了杯子,也尝了一口。 “今日煮的,确实好。” 轻轻放下青瓷,冷声响起,他望向了白问月,示意她也品一品。 莞尔轻笑。 “贺大人若是喜欢,回头差人送些到府上去。” 白问月不着痕迹的问道,“大人意下如何?” 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露出赞赏之色,贺同章温和地笑了笑。 “将军府的茶,自然是要在将军府喝,才能品出它的独特之处。” “我既喜欢,也自然会登门上府来品。” “月儿无需费力。” 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的这样风轻云淡,干脆利落。 白问月微微一怔,随即端起了杯子,轻笑出声:“那将军府,便随时欢迎大人了。” 达成共识。 事情突飞猛进地进展着,有些出乎意料。 还以为要同他至少会聊上一个时辰,贺同章诉尽他的人臣忠意,白问月为他分析这世态的利弊权衡。 她甚至在心里早备好了一套说辞。 有关于魏家的忠名,魏央的清正和别无二心。 他们皆是怀着北绍黎民,一心为国安宁之人,为了肃清律法,严正纲纪,理应站在一处。 未曾想,这些话却是一句都未用的上。 室内陷入静寂,茶绿浓香,屋外的热气被几道珠帘阻挡在外,微风穿过窗拦,传来丝丝凉意。 四人无声品茶。 贺同章瞧着杯中的一波绿净,心如古井。 半个月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的沉稳自若,炳如观火。 他在朦胧的云雾迷梦中,见到了玉儿。 便是以为自己到底还是死了,最后同妻子在阴间相聚。 他有很多的话想说,也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可一切到了嘴边,正欲出口。 忽然清醒。 人已死,事已毕,他们阴间再见,‘生前’的种种皆以不重要了。 何必把精力荒废在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上。 他只要说,他很想她,也很爱她,这便足够了。 后来。 他彻底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原是没死。 他的妻子也没死。 这是……? 玉儿握着他的手,同他一点一滴的把所有事情都娓娓道了一遍。 音色温柔,耐心仔细。 从八年前的泗水孙家旧事,到她犯了杀人的罪名。 从将军府出手助她,到回府遇刺,白问月有心利用。 她皆都仔细说了一遍。 “我不知我究竟是否失贞,也不知该不该答应他们,用魏玉的身份活下去。” 这是玉儿的困惑。 听她讲完这些事情,心中隐隐有些闷痛,似是愤恨。 便是猜晓过真相,可当亲耳听到之后,依然怒不可遏。 八年前的旧事,玉儿的痴傻,始终是他心中难平的一件旧事。 别的人许不清楚,可贺同章的心里却十分明白。 这些罪责的源头,不在泗水,不在孙家,而是他同他的母亲。 皆是他们的过错。 八年前若是他不顾母亲拦阻,执意去查,玉儿何许赶赴廊平犯了杀人重罪? 十四年前若是他离了永安,未曾执意寻母,又怎会遭遇廊平泗水一事? 如果他没有带走玉儿……没有寻母……没有到廊平…… 她不会颠沛流离了六年,也不会痴傻,更不会平白无故丢了这八年的少华时光。 心中正铺天盖地般的被愧疚席卷,林双玉忽然吻了吻他的手。 轻声安抚:“都过去了。” “我们要想的是眼下要如何?” 她该继续活着吗?继续成为他的累赘…… “眼下?”贺同章呆滞地疑问出声。 忽想起她刚刚所说的困惑,‘失贞’与‘魏玉’。 他握了握手中柔弱无骨的娇手,十分郑重其事,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坚毅。 “你还活着,是我一心所求,也是我奢求中的求无可求。丢官也好、没命也罢,旁的一切,都无你还活着。” “更重要。” 包括贞守。 他所做的一切,本也是为了让她活下来。 虽然历经了众多曲折,担惊受怕,可最后总归是求仁得仁。 他的妻子,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酸涩蔓延,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林双玉握住他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guntang的泪珠砸在他的手上,如同油滚迸溅。 轻轻替她抹去了泪珠,四目相对,浓情蜜意。 时隔八年的熟悉,让人又忍不住悲从心来。 “那我该答应月儿她们,用魏玉这个身份活下去吗?”似是从梦中惊醒,她又问出了当前最重要的抉择。 贺同章微微顿神。 他心中知晓,月儿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 一是为了解决泗水孙家的案子,救他出狱。 二是日后想借玉儿的身份,拉拢且控制他。 看似是两面利用的抉择,实则,这两条,无论是哪一条,于他只有益无害。 魏家,本是世代忠名的大族。 北绍历经数百年,自开国起延续至今,魏家辈辈皆出骁勇。 他知晓自己对于魏央来说,应无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在西平待了四年,魏央自颍州回京也有了两年,他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识大局,忠军名,他要么不出声,要么一出声,皆是有利于黎民百姓。 并非是个有权野之心的人。 若是魏贺联姻,最有益的实则还是他这个二品廷尉。 月儿能利用他如何呢,无非是针对皇帝,同谢欢博弈,说到底他也仅有‘皇帝心腹’这一条的利用价值。 魏家同魏央若是造反,便早也反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所以他敢在心中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