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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医生恰好去湖南走亲戚,只好连夜帮他们联系其他医生,唐蘅已经很多年没见付丽玲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她极力压抑着哭腔,朝那医生低吼道:“你哪天出门不行!偏偏现在!好了你不用解释了——现在我要给我儿子看病!你给我找人过来!马上!” 蒋亚坐在床边,缩着脑袋,轻声对唐蘅说:“阿姨这也太夸张了,说得跟你中风了似的……” 唐蘅眯着双眼,没力气搭理他。 “阿姨,”付丽玲挂了电话走进来,蒋亚小心翼翼道,“要不咱们送他去医院,挂个急诊?您别担心,我可以把他背过去。” “谢谢你呀,小蒋,”付丽玲紧紧攥着唐蘅的手,“医院里不干净的,到处是细菌病毒,我怕宝宝去到医院,反而更严重了。” 蒋亚支支吾吾地说:“也是……而且他刚才吃了退烧药了……” 家里的退烧药早就过期了,毕竟唐蘅上次发烧还是初中。他们找邻居的婆婆借了退烧药,一刻钟前唐蘅刚刚服下。 其实只是伤风感冒吧,等退烧药见效就好了。 “妈,”唐蘅哑着嗓子说,“你去坐一会,我没事。” “你这样我哪坐得住啊?”付丽玲抹抹眼泪,“以后再也不许参加那些比赛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叫人冬天穿短袖?!” 唐蘅无言以对,蒋亚意味深长地看他,满脸写着“你也有今天”。 “小蒋呀,”付丽玲忽然说,“你们三个一起表演,怎么只有宝宝要穿短袖呢?” “啊,这个,”蒋亚一愣,“因为……因为他是主唱嘛。” “主唱就要穿短袖?” “是呀,主唱最重要,这不都是为了演出效果……”蒋亚冲唐蘅使眼色。 唐蘅干脆闭了眼。 “乱来,真是乱来的。”付丽玲低声道。 “那是,看把我们唐蘅给折腾的!” 其实唐蘅倒并不觉得多么难受。也许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发过烧了,他竟然觉得这体验十分新奇。付丽玲为他裹了三层棉被,皮肤又烧得热乎乎的,他一点都不冷了。只要不冷,就很好,毕竟那冬夜的冷雨浇在身上,着实是一场酷刑。 幸好他跑回家的时候付丽玲不在,否则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穿着短袖回家呢? 付丽玲俯身问:“宝宝,想喝水吗?” “喝。” “好的,mama去给你弄啊。” 她起身到厨房烧水,蒋亚伸手把唐蘅额头上的毛巾翻了一面,叹道:“你说你们……唉,干嘛呀这是。” 唐蘅闭着眼,轻声说:“他告诉你们了?” “没,他直接走了,田小沁和我们说的。” “哦。” “你们真的——要不要这么夸张?小沁都被吓懵了。” “能不提她了吗。” “谁?” “田小沁。” “大哥了,人家都不知道你俩,”蒋亚顿了顿,用气音说,“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小题大做?” “哎哎哎,您别急,别急,我可没这意思,”蒋亚连忙抓起毛巾,讨饶似的擦拭着唐蘅颊上的汗珠,“您老可别再动怒了。” 厚重的棉被之下,唐蘅轻轻缩起手指。此刻他根本没力气握拳,但回想起那个画面,身体还是会不自觉地出现一些反应——像某种本能的防备。 太难受了。好像天灵盖被人撬开一条缝,灌进零度以下的冰水。李月驰说“不可能”时的表情和语调,那么冷漠,那么坚决,这情形他每回想一次,脑袋就剧痛一次。 蒋亚把毛巾拿下来,放进盛凉水的盆子里涮了涮,叠好了,再次放在唐蘅的额头上。 “别想那么多了,”蒋亚说,“睡会吧。” 后来唐蘅的确慢慢睡着了,也许是退烧药见效的缘故。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恍惚间只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嗓子干哑如吞了一把铁锈,鼻子又完全堵死了,他张着嘴呼吸,从口舌到喉咙都像起了火。而武汉又这么冷,那是冷的火。 再醒来时,浑身大汗,棉被仍裹在身上。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是什么时间。 付丽玲睡在一旁的沙发上,蒋亚已经走了。 “妈……”唐蘅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可怕,简直像公鸭嗓,“几点了?” “哎,醒了?”付丽玲裹着毛毯起身,摸了摸唐蘅的额头,“八点过了。” “天还是黑的。” “阴天,预报说今天要下雪呢。” “嗯……我想喝水。” “来,慢点喝啊。”付丽玲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把杯沿凑到他唇边。 温热的水缓缓流进喉咙,唐蘅感觉舒服多了。虽然鼻子仍然堵得厉害,但至少,头不痛了。 就算想起李月驰,也不痛了。 “你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出国呢?”付丽玲放下水杯,长叹一声,“你发烧了谁送你去医院,谁照顾你,谁给你喂水喂药……我怎么放心得下呀。” 唐蘅沉默着,脑子里想的全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他和李月驰,现在算什么情况? 他真的没有和恋人吵架的经验,别说恋人,和朋友也没这样吵过。可他又觉得他们不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不是说,大家都不高兴,吵几句就痛快了,然后顺理成章地和好——不是这样。 李月驰为了田小沁骗他,当然,他也用一个谎言试探了李月驰。 他也仍然不知道李月驰为什么不去听他唱歌,田小沁就那么急迫地需要安慰吗?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和李月驰,还算在谈恋爱吗? 他们不会……就这样分手吧。 这个念头令唐蘅陡然紧张起来,紧张到想要立刻抓起手机拨李月驰的号码,分手?不可能。他绝对、绝对不接受。他宁肯低头道歉,宁肯让这件事稀里糊涂地翻篇,也决不接受分手。 唐蘅爬出被窝,身上只穿了条短短的睡裤。就在一瞬间,他的皮肤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太冷了,唐蘅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来,飞快钻回被子里。 手机上有蒋亚的短信,半小时前发的,说晚上和安芸来看他。 有安芸的短信,和蒋亚差不多时间,问他退烧没有。 再往前翻,是昨晚比赛结束后林浪发的,凌晨一点过,七个小时前。 虽是文字,但她激动的心情跃然屏幕: 你们太棒了!!!小组第一!!! 很激动吗?如果是昨晚比赛结束后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会很激动吧。但现在,晚了七个小时,似乎这激动已经过时了,唐蘅并不觉得多么高兴,或者多么意外。 他恹恹地放下手机,只是想:李月驰没有联系他。 来电,短信,通通没有。 他是怎么忍得住的? 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