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施钲真醒来时男人已经不在家了，此时是中午快11点了，打开手机看到了男人发了消息还有一万块的转账：还好多事我要去处理下，估计晚上很晚才会回来，你想买什么或者想出去玩就去，钱不够再找我要。

    女孩点下了收款回复谢谢哥和一个可爱的小熊表情包，然后起身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哭肿的双眼，打开水龙闭眼让冷水冲在眼皮上，今晚还有班级毕业聚会，本来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想去参加了，但是想想高中三年相处的同学们可能很多都是最后一面了，并且收到了班主任发来的语音，决定晚上还是好好打扮下参加，希望眼睛能快点消肿。是的，父亲去世的事，施钲真没有告诉任何朋友同学，但是却告诉了这个陪伴自己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光彩，猜测父亲和他妻子争执的原因之一甚至有可能就是因为她吵闹着要让父亲暑假陪她一起旅游，父亲说不定就是想陪自己但与妻子交涉无果才发生了这场凶案。

    女孩打开手机听着班主任发来的一条接着一条的长语音，心里暖洋洋的，施钲真高中作文里不止一次写到过，希望徐老师可以是自己的母亲，她就是女孩生命里的一束光，温柔善良，她是第一个注意到女孩情绪的老师，她关注的不是成绩，只是希望女孩快乐一点，私下总会安慰女孩的情绪，想办法逗她开心，甚至告诉过女孩，完全可把她当成mama或者jiejie，她也会把女孩当成自己的女儿或者meimei一样照顾。徐老师在语音里不停地安慰女孩，告诉她父亲的去世一定不是她的错，发生这样的事，徐老师知道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但实在害怕女孩想不开只能一遍又一遍反复安慰着。

    一60岁男子捅死妻子后自杀的事其实已经传开并且上了新闻，但是同学们并不知道凶手竟是自己班上那个有点漂亮的女同学的亲生父亲，徐老师成了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施钲真调整好情绪安静的打字回复老师的消息，她并不喜欢发语音，她告诉老师她终于见到了她期待已久的哥哥，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家人，哥哥长得很像父亲还有点帅，对她也很好。徐老师这才送了一口气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晚上见。

    中午1点左右施衍祗叫的保洁到了，女孩开门后就直接回到房间躺床上吹空调，丝毫不理会门外大扫除的动静。保洁阿姨做完卫生离开后，施钲真发微信告诉哥哥晚上要班级聚餐，家里的备用钥匙藏在消防栓里，昨天忘记给他了，让他记得拿。下午5点，女孩戴了会蒸汽眼罩让眼睛消肿，然后对着镜子化了个简单的淡妆让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班级群里有男生表示顺路可以过来接上她一起去聚餐，女孩没有拒绝。

    车到了小区门口，是男生的母亲在开车，男生坐在副驾驶开心的和女孩打招呼，女孩上车对着男生母亲礼貌的说了声“阿姨好”“钲真是吧，听我儿子提起过你”女人相貌和善，一路上和儿子有说有笑，施钲真并不太能插上话安静地坐着，只有在女人问她问题时礼貌地回答两句。

    到了聚会的大包厢，两个特大号的圆桌，同学也来得差不多了，施钲真的目光在包厢内环视寻找着班主任的身影。徐老师看到女孩立马起身招手“钲真！”女孩立马走过去但是看到对方左右的座位都已经坐了其他同学，心里一阵失落，只能找了旁边的空座位坐下。徐老师似乎看出了女孩的失落，起身拍了拍钲真右边女孩的肩膀“小悦，我有话和钲真说，我俩能不能换下座位。”“好，老师您坐。”

    徐老师坐下后默默握住女孩的手，像是想给她安全感，轻声在她耳边说“你今天可真好看，偷偷告诉你哦，在我看来，你是咱班女孩子里最漂亮的。”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有”“真的”

    人基本到齐了，服务员也开始陆续上菜给大家倒酒倒饮料，徐老师笑着盖住自己酒杯不让服务员倒酒“我喝饮料就行了不喝酒，未成年不要喝酒，成年了的也少喝点”“啊？老师你喝点嘛”“喝不了喝不了，对了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哇”同学们一片哗然“老师！恭喜恭喜！”“徐老师我敬您一杯，太恭喜了，老师您喝饮料就行了”

    施钲真却呆坐在座位上，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好难过好失落。女孩清楚自己并没有资格难过不满，可是谁又能控制得了内心真实的情绪呢。徐老师今年不过才32岁，结婚怀孕再正常不过了，高一刚当班主任那会不过才29岁，已经是同年级里最年轻的班主任了。施钲真自从开学第一周班会结束后她找自己谈话，就对这个班主任产生了特殊的情愫，像是想从她身上找到弥补缺失的母爱。看到徐老师关心照顾其他同学她会吃醋，虽然心里知道她是班主任她关心每一个同学是理所当然的。当觉得自己很长时间不被关注时，便会故意旷课逃学，因为这样可以获得短暂的关心或责骂。哪怕是被骂，女孩也觉得心里很满足。

    或许是压抑太久，又或许是太想得到爱和同情，女孩第一次敞开心扉告诉了别人自己的不幸的身世和童年，她的母亲是小三，早产生下她后没多久就跳楼自杀了，外婆说母亲是被父亲的原配妻子逼死的但是她也活该，对于母亲女孩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原来是个教小朋友的钢琴老师，外婆也不愿意提起这个女儿，仿佛是一种耻辱。父亲偶尔会来看她但是基本都会被外婆打骂走，直到11岁那年外婆去世。父亲过来接走了她，但是并没有带回家而是给她安排了当地最好的私立小学，在附近租了房子，请保姆照顾她。一开始父亲每周都会来看她周末还会带她出门玩，但是持续了不到两个月，父亲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甚至一个月都不会来一次，只是在电话里交代她好好学习，马上要中考了。

    徐老师听完心疼地抱住女孩，让女孩在自己怀里哭泣。女孩觉得自己15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母爱的东西。她也不确定，但她太想抓住这份爱了。开始认真学习，成绩从倒数升到年级中等水平。偶尔也会故意叛逆下想引起老师注意，甚至假装和校外不良青年早恋。

    聚会上，女孩愣了一会终于还是举起酒杯看向旁边的徐老师勉强挤出笑容：“老师恭喜啦”

    女孩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只能一边东西一边喝酒，对每个来敬酒的同学都是干杯一饮而尽，喝完红酒喝啤酒，引得班上男生惊呼，真姐大气。完全无视了旁边拉着女孩手臂说了好多次少喝点的徐老师。

    施钲真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觉得天旋地转起身想去厕所，但是包厢内的厕所有人，只能开门扶着墙寻找外面的卫生间。徐老师赶紧跟上搀扶着，但是还没到卫生间门口，女孩就蹲下吐了，吐了一地甚至溅到了徐老师的鞋上，老师没有嫌弃只是赶紧把女孩扶起走向洗手间并喊来服务员清理。女孩上完厕所晃悠悠地走到洗手台前洗脸漱口。徐老师扶着女孩回到包厢，此时女孩已经神志不清了，头靠着老的肩膀喃喃自语：“老师，你说如果我现在死了，来不来得及投胎做你的女儿”“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喝多了。”徐老师赶紧打开女孩包找到手机，掰着女孩脸解锁了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翻到了一个叫哥哥的联系人，拨打了电话。

    施衍祗接到电话时刚和律师朋友吃完饭，赶忙起身开车前往meimei聚餐的酒店。到达酒店门口，看到了靠着老师晃晃悠悠都站不稳的施钲真，下车和老师一起把女孩扶到后座，把包挂回女孩身上，关上车门后说了声谢谢老师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施钲真躺在后座被晃得有些反胃，起身干呕了下打开车窗又想继续吐。施衍祗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孩的反应，赶紧大喊“忍住别吐！马上到了，下车再吐！”

    车停稳了，男人赶紧扶着女孩下车，女孩立马走向路边的草坪蹲下开始吐，空气里弥漫的酒精混合着呕吐物的气味，让施衍祗一阵嫌弃得皱眉松开了扶着女孩的手。“你特么是喝了多少我靠！”

    吐完女孩晃悠悠的起身，刚走两步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而且跌坐在地上的姿势实在不雅，双腿岔开露出了裙下的安全裤。施衍祗对眼前这个meimei狼狈的模样实在感觉不到对她的怜爱，只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上前一把拽住女孩胳膊用力把她从地上揪起。感觉到胳膊被拽得火辣辣的疼，吃痛地叫了声。“好好走路，别逼我扇你。”男人声音严肃冷眼看着女孩不带任何感情，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耸了下肩。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女孩很快又换成一副傻呵呵笑着的表情，抓起男人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扇吧，从小到大好像还没有人打过我，我还挺想体验下的嘻嘻……”女孩一脸醉态地傻笑，笑得甜甜的，眼睛眯起。

    男人突然看着女孩的笑容有些出神，这笑眼太熟悉了，记忆中那个温和漂亮的女人的脸，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和眼前女孩的脸重合了。记忆里那个女人总是这样温柔和善的对自己笑着说话。

    可是下一秒女孩笑着笑着突然哭了，瞬间将男人的思绪拉回现实。“呜呜呜呜，为什么不打我，我不想当没人管教的野孩子，你打我吧。”女孩抓着男人的手胡乱往自己脸上拍，男人强忍着压下心中怒气，抽回手半蹲下一把将女孩公主抱起，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打开家门，男人将女孩放到客厅的沙发上，起身进厨房打开电热水壶烧开水，施衍祗没有照顾喝醉的人的经验，只能在脑海里回忆自己以前喝醉酒时前女友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施衍祗刚和上任前女友分手半年，两人恋爱两年同居一年，女方提出分手时他并没有挽留，只是默默说了句我尊重你的选择。直到女方收拾好行李离开的那天，施衍祗才真切感受到了些许心痛和慌乱的感觉，问了句“你要搬去哪，需要我送你吗？”“不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施衍祗从高中就开始早恋，不包括暧昧对象，正儿八经谈过的女朋友怎么也有至少七八个，但是每一段恋爱都不长久，上一任两年已经是他谈过的最久的一段恋爱，其他前任最短一个月最久一年。施衍祗特别享受追求女生和暧昧期拉扯的感觉，总觉得一旦到手确认关系就很快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所以总是故意喜欢把暧昧期拖得很久。当然也有翻车的时候，大学刚毕业那会和一个漂亮学妹暧昧得正上头，施衍祗觉得自己非常喜欢她，但就是迟迟不想表白，直到朋友圈突然刷到了学弟和她官宣恋情的照片动态。这是施衍祗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失恋的感觉，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于他玩腻了的失恋分手，这也是他第一次因为失恋掉眼泪。其实就像货架上的一件商品，本来没那么想要，总是路过看看，直到有一天它突然被别人买走，并且被告知仅此一件不会再补货，此刻才开始后悔怎么没早点买下它，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