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经典小说 - 人缘鸟与蝶豆花·雾湿青在线阅读 - 52 请做与我共度春山湿雾的爱人

52 请做与我共度春山湿雾的爱人

    

52 请做与我共度春山湿雾的爱人



    白亦行从未想过,在某一天,某一个夜晚会闻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若有似无的柑橘香味透露出木质的温润,跟他本人从容不迫的性格很符合,白亦行往他怀里挤了挤。

    那事过后,他身上还残留火药燃尽后的温热,混合着皮革的厚重,是令人安心,踏实的存在。

    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庇护。

    很熟悉的感觉,她自觉语言储备不算匮乏,在男人怀中绞尽脑汁琢磨半天,却始终难以描述。

    白亦行又昂起脑袋打量着他的五官,忍不住地伸出手,一点一点描摹,就像在完成角落那幅画一般。

    她的第一副人像简笔是何柔喧一笔一笔辅导,母亲说过人物的精髓在于个性特征,而某些微妙的细节能直观地传递人物的内心情感,只要让画面像人一样会呼吸,那这幅画就是成功的。

    她那时听不懂,呆愣地指着那幅抽象的头颅问母亲:那他活了吗?

    何柔喧笑笑:“他的形态,身份,背景,喜好,周边有关于他的一切,不是你赋予的,而是你主动去了解去触摸的。他在你的生命中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体。你将和他共同走完这趟生命的旅程。”

    成祖脑袋动了动,闭着眼抚摸她的后脑勺,笑问:“在想什么?”

    白亦行食指停留在他的下唇瓣,左右轻轻擦了擦,大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她的目光定格在窗外的虚幻景致,小屋就藏匿在天地一角,山水之间,静谧无限。

    青黑的树木,让冷月倒映在水面,在缓缓升起的银白烟雾之中,叠影重重。

    期间有几只鸟儿,正停歇在枝头,她看得不太真切,却能听见水上传来的悠长啼叫。

    白亦行慢慢坐起身,手中下意识地去把玩人缘鸟项链,拥有两人温度和记忆的轮廓——正在一点点将她脑海深处熟悉的剪影拼凑完全。

    白亦行心头一颤,随即低头去亲吻他的额头。

    她笑着对成祖说:“我以前画画的时候,会因为颜料达不到我所期望的,停止动作,也会因为画笔太钝而心生懊恼,一笔不对劲我都觉得这幅画被毁掉了,所以我会不停地重来,结果越画越糟糕,我爹哋就会骂我没有耐心,然后我会很生气,可是气生完之后,笔还是那支笔,颜料还是那些颜料,我还是得作画,三爷就会在旁边起哄,让我干脆放弃好了。”

    她像是在讲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成祖也坐起身,揽过她纤瘦的身体,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倦声地问:“那为什么不换呢?”

    白亦行身子扭了扭,挪个舒适的位置,轻声地说:“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别的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有一些人,你不会想要把他和别人比较,就像结婚誓词里面说的,无论他贫穷富有,疾病健康,顺境还是逆境,再说直白点哪怕这个人愚蠢,轻佻,庸俗,势力,头脑空空又或者集合世间一切美好又高尚的品德,你内心压根就不想琢磨,因为这个人在你心里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闻言,成祖睁开眼,清明一片地盯着屋子某处看——你只会像大多数小说里的男主们,只想将这个女主珍藏起来,深怕别人看了抢了。

    埃里克对待克里斯蒂娜就是这样的情感,成祖心想。

    “所以,成祖,这就是我不换颜料和笔的原因。”

    成祖低头去看她的眼睛,男主们大多多金又深情,阴湿又强大,背负各种理想和使命,却忘了女人们其实也一样,她们不是只有单一又单纯的故事,她们同样拥有人性的缺陷。

    克里斯蒂娜也并非将埃里克视为有血有rou的人,更多的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她对埃里克的音乐天赋和指导有着极高的依赖性,却始终无法忽视埃里克丑陋的容貌,尽管这是人之常情,可这种反应加深了埃里克的自卑和愤怒。

    成祖很明显被自己这一可怕的想法惊了一下,看着怀中眼睛亮亮的人——

    是什么时候?

    她已经长大了,而且长得非常好。

    成祖侧头去吻她的唇角,下一秒,他又乍然抽离,直勾勾注视她,如果说白亦行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个体,那么某些人根本就是菟丝子的化身。

    成祖担忧地握着她的手,揉了揉,低沉的声音染着柔情:“既然不想换,那就记住,哪怕颜料不足预期,哪怕画笔再愚钝,它永远都守在那里,你一转身就能看见,你一需要就能发挥作用。”

    白亦行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人和画只能是心口的朱砂痣,成祖......请你做与我共度春山湿雾的爱人。

    天将亮未亮,他放下熟睡的人,又舍不得地落下一吻过后,轻手轻脚地穿衣离开水屋。

    成祖开车来到高盛,刚入一楼大厅碰上证券部的同事,一个个火急火燎。他站一边等电梯,闻瑜亮过来同他打招呼,成祖侧眼一瞧,这家伙头发乱糟糟,不修边幅地像熬了好几个晚上,绝不是因为跟白亦行聊ESG展标会的事。

    电梯到,人们鱼贯而入。

    成祖前边站着的好像是大宗商品交易部的同事,两人小声抱怨道:“开会开了好几天,报告写了一大摞。真不知道他们证券部的老大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建议集团抛售棕榈油板块的股票,又不是看不懂数据,害得大家伙都跟着加了好几天班。”

    证券部同事冷笑:“平常又不是没加过班,搞得好像就你们很辛苦的样子。自己专业度不够就应该该主动调动学习性,免得给大家拖后腿。”

    那两人把包一夹,声音高了两个度:“你说什么呢你!说谁拖后腿!明明价格处于上涨趋势,你们跟有病一样,非要没事找事!明晓得大家伙手里项目忙都忙不过来,哦,看着老总没把重心放在你们那边,开始另辟蹊径,别有用心了。”

    “这不是折腾人嘛!”

    证券部同事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蓄势待发:“你说话最好小心点,这都是有监控的。老总们自有思量,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指点点。我们就算再另辟蹊径,也是踏实做事,不像有些部门净搞些虚高数据,PPT搞得花里胡哨,以为是锦上添花,根本就是屎上雕花!”

    电梯之内还有其他部门,有的不敢吭声,有的看戏,有的觉得证券部阴阳怪气,刻意中伤,差点对号入座。

    眼见两边越吵越激烈,场面几乎失控,闻瑜亮也只是尴尬地抓了抓背包肩带,成祖完全不理解,皱眉看他一眼。

    就在气氛即将彻底爆炸时,电梯门开了,穆介之和总经办几个秘助就等在外边,大宗商品交易部的问声好就出去了。

    剩下的人立时噤了声,个个从斗鸡走狗变得低眉顺眼。

    她一眼看到藏在里角的成祖,直接进了电梯,周围的氛围自然也是有觉察。近期因棕榈油价格波动,知道期货交易和证券市场两个部门出现严重分歧,穆介之在泰国看完朋友之后,还特地往马来西亚和印尼两边走了一趟。

    这个项目最初发起人是她,所有的环节也是经由她点了头的。因为高盛那段时间也在寻求新的增长点,她是想棕榈油期货和证券联动先获取短期利润,暂时给那群老家伙们一个交代。

    不曾想,结果也出乎意料的好。项目的成功不仅让她进一步巩固高盛的市场地位,还在三地政府眼中坐实‘产业领袖’的地位,如此她也能在国际出口协议谈判上争取更多主动权。

    想起马来政府那边的态度,都已经盖棺定论了,没想到自己内部又出了岔子。穆介之一脸冷淡,他们这些蜉蝣,只会惦记着手里的蝇头小利,能有什么大局观,一群不知天高地厚蠢货。

    不过这事,说起来,还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穆介之余光冷冷地扫了闻瑜亮一眼。

    等其他部门人都出去,穆介之问成祖:“白总不是给你们放半天假,你怎么来这么早?”

    成祖一笑:“加密货币项目刚步入正轨,有些法条还不够完善,白总让我跟法务部对一下,约了今天上午。”

    穆介之等他说完:“白妮跟我汇报了,我还是觉得你们那个方案欠妥。不过没关系,万里长征,总是艰难险阻。”

    成祖赞同她后半句的说法,穆介之又补了一句:“再忙你和亦行两个也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她爷爷给我打电话,说你们熬得都瘦了。”

    旁边的秘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成祖笑笑没接话,

    出了电梯,穆介之又问:“成助理,你们开会需要多久?”

    成祖正常回答:“可能要三个小时左右。”

    穆介之吩咐:“正好白妮下午跟我请假了,你陪我去参加一个饭局。”

    不容成祖拒绝,她说完抬脚便走。

    白亦行醒来没找见人,手机上他发来几条短信,其中就有他要去陪穆介之参加饭局的事。她得把白尊华送回白家大院,而白妮也因为游戏过程中崴了脚,她叮嘱白纪坤帮忙送到医院,白纪坤对于和女生相处总是乐意之至。

    等她从马来赶回来,又开了一下午的会,她都忘了这事。

    说是饭局,实际上是陪一些议员的夫人,品茶玩牌。

    几人玩到兴致高涨处,说起话来也是全然不顾忌,“听说了没,警局现在换人都比我家那位换衣服勤快。”

    钟太疑惑:“那位才上任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旁的太太小声:“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半年,他前面那位也才几个月。还以为这任时间会长点,结果...”

    穆介之静观其变。

    有太太调侃:“真真是比我家那位换内裤都勤快。关键是还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才是最可怕的。”

    “咦...男人还是爱干净点好。说不得是惹了什么不该惹得人,他前面那位就是贪多务得,跟什么检察官搞到一起,栽了跟头吧。”

    钟太听得心里毛滋滋的,牌一推:“不玩了不玩了,吓死人你们要。”

    她又看向穆介之身边的男人:“诶,我们家老钟提起过你,你们要做那个什么稀土什么的对不对。哎呀我也搞不清楚,不过我家老钟说了,这单要是做成,你们高盛真是要不得了了。”

    穆介之没敢应,云维德任职期间比同期不说多出类拔萃,但在他的辖区内也算有口皆碑,那架势快赶得上岑姓议员当年选举之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请辞了,根本没道理。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心里不禁发虚。

    直到钟太发话:“我看外面要下大暴雨,都散了吧。”

    两人站在廊檐上,看几位太太的车陆陆续续离开,穆介之拢了拢衣服,侧头看他,语气放得柔和:“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成祖淡淡地说:“就这么过来的。”

    穆介之叹口气:“我去泰国看了老院长,他病故了。”

    成祖笑了笑,相比之下,显得不近人情和冷血。

    穆介之看着他说:“他临走之前,说你去看过他。没想到你会改了名字,而且又长得这样好,我们都差点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