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金丝雀娇养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仍是一阵心悸。

    上一世, 他醒悟时已太晚,饶是后来一心想补偿,却早已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只能眼睁睁望着她那样惨烈地结束生命。

    这一世,他好容易有机会重来,欲以后半生弥补之。

    可不知为何, 今日听闻她往宁州去后, 便始终有些不安, 仿佛她这一去,便不会再归来。

    到此刻, 心中那一阵不好的预感,已隐隐到了顶峰。

    他抹了把额角冷汗, 忍着心口隐痛, 几乎有些冲动,想即刻便更衣出去,不顾一切地将她追回来。

    恰在此时,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使君,夫人命人送了信回来。”

    “进来。”

    那人得了允许,便推门而入,手中捧着完整封口的竹筒,恭敬奉至桌案上。

    郗翰之垂眸望着案上之物,眉心又是一阵跳动,心底的缺口仿佛也更大了些,一时竟不敢伸去拆开阅览。

    她将嫁妆带走了半数,如今才走不过数日,便命人送信回来,实在有些反常。

    他深吸一口气,先命那人退下,瞪眼望着那竹筒许久,方伸手将封在其中的柔软缣帛取出,缓缓摊开在眼前。

    信上的字迹仍是那般娟灵秀逸,令人阅之便觉如观涓涓细流,清澈柔美,又沁人心脾。

    然其中所写,却令他的一颗跳动不安的心登时凉了大半——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郎君相离之后,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信后更附一首: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是汉时乐府诗歌,素来是女子赠给即将诀别的负心郎君的。

    郗翰之呆在原地,垂头怔怔望了许久,来来回回,一字一句默念数遍,才终于明白,他收到的,竟是一封和离之书!

    那一个个乌黑娟秀的字迹映在眼前,仿佛化作利箭,密密麻麻射入他心窝,令他剧痛难当。

    她果然是走了。

    趁着他以为二人已将过往误会解开,放松警惕时,她毫无征兆地将他抛下,独自离去了。

    他只觉胸口一阵窒息闷痛,下意识单手捂额,阖眼缓缓仰躺至身后榻上,无力而痛苦。

    原来,这些时日里,她对他的那一点温柔与顺从,统统都是假的,她下定决心要离他而去,自她想起前尘往事那一日起,便从未改变。

    他无声苦笑。

    从前的他,意气之下,不查真相,便赠她休书,令她往后的日子,都落入重重黑暗深渊。

    如今的他,得她一纸和离书,大约也算咎由自取了。

    他只觉如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彻骨的寒冷令他痛苦不已。

    当年独留姑孰的她,是否也如他此刻一般,失望与苦涩交织,仿佛沉入水中,难以呼吸?

    他眼前渐渐浮现出这些时日以来,二人一同相处的情景。

    亲密厮磨,相互依偎也罢,一同散步,都弄汤饼也罢,她都是笑着的。

    他分明再未在她眼中见过先前常有的鄙夷与冷漠,偶尔更能见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情。

    她待他,应当已没了从前的怨恨之意,却为何仍执意要离他远去?

    他再三表明余生弥补之意,为何她始终不愿给他机会?

    痛苦之余,他心底的困惑也渐渐累计,越发难以消解。

    他再度深深喘息,自榻上一跃而起,匆匆更衣,将那和离书收入袖中,出屋大步而去。

    刘澍恩随侍在外,正要来唤,一见他出来,忙跟上前,问:“使君,军中的布置都已好了,咱们何时出发?”

    郗翰之脚步未停,闻言道:“吩咐下去,命敬道仍时刻紧盯鄱阳与江陵二地的情况,若有异动,随时来报。至于军中,”他略思忖一瞬,“仍照先前咱们的安排,五万人先往鄱阳去,其余留在寿春,待半月后,往江陵去。”

    刘澍恩一一应下,才去吩咐了近侍,又见他直奔马厩,俨然是要出去,心中一惊,忙问:“使君这是要往哪儿去?”

    郗翰之已到了马厩边,接过身旁仆从递来的常备干粮与水囊,正牵着马往外去。

    闻言他脚步一顿,面色沉了沉,哑声道:“我得先去见她。”

    刘澍恩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到底是何人,见他已牵马而出,只得急忙跟上。

    ……

    西阳郡中,浩浩江边,阿绮乘着马车,缓缓行进。

    此处已是豫州与荆州交界处,待弃马登船,溯流而上,便入豫州境。

    翠微伴着阿绮同坐车中,见她面色苍白,半阖着眼,额覆细汗,略显疲惫的模样,不由伸出手去,一面以丝帕替她轻拭汗珠,一面打着扇驱走炎热。

    “女郎,就要到江边渡口了,咱们可还要寻驿站多歇一日,养好精神再登船?”

    阿绮靠在软枕上,蹙眉动了动,摆手道:“不必,如今我这身子,还是早些到宁州去,安顿下来静养才好。”

    她如今怀了身孕,虽还未有太多反应,可已渐渐开始觉得嗜睡无力,恐怕不久便要开始孕吐。

    此刻在路上多耽误时日,反而不好。

    那日得知腹中有子后,她也曾犹豫过。

    毕竟她已决意要离开郗翰之,往后独居,一人带着孩子,总有不便。

    可身为女子,仿佛天生便舐犊情深。

    随着这几日的思忖,她已慢慢接受了此事。

    这当是上天不忍她往后要孤独半生,才赐予她的意外之喜。

    往后的数月时间里,她要以自己的骨血,将腹中那一颗小小的种子一点点孕育长大。

    待孩子出世,她也要亲自细心照料着,将全部心血都倾注下。既没父亲,她这个母亲便要给孩子更多的关爱,让孩子无忧无虑地一点点长大。

    再不要像她一般孤独又可怜。

    阿绮下意识抚着腹部,面上露出温柔笑意。

    翠微看在眼中,登时也明白了她的顾虑,轻叹一声,道:“如此也好。只是等女郎登了船,定要多多休养着,安胎药更要一日不落地喝。”

    阿绮方才闭目养神一阵,此刻精神已好了许多,闻言促狭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大,倒越来越像戚娘了。”

    二人正说笑着,宽阔的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随行的仆从靠近二人马车,道:“夫人,后头有一队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