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施文文第六遍问：“你俩真的不能再多待几天么？等我明天回门之后，可以带你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玩，比如滑雪什么的。”

    九天已经是冷倩和祝玲两人的极限，再待下去她俩可能要失业了。

    冷倩：“已经很好了，这段时间是我毕业之后最开心的日子，况且我们最重要的是参加你的婚礼。”

    “对啊，而且今天不是要带我们去看雪山泡温泉嘛，来这趟已经很值得了。”祝玲抱着施文文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温泉度假酒店位于郊区，是柳冬青家的产业，昨天晚上马昊听说柳冬青第二天要去酒店处理事情，二话不说就决定带她俩一起去玩一下。

    车越开，房屋越稀疏，离雪山的距离也越近。

    阳光照耀之下闪着金色的光，从远处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美得像是油画一般。

    酒店就在雪山脚下，大概是旅游旺季，户外停车场内停满了车。

    四个人边走边说，还没走近就看见柳冬青站在门口打电话，马昊加快脚步一手拖着行李箱，另只手上去就搂住他的脖子。

    柳冬青挂断电话，抬起胳膊用胳膊肘捅了马昊一下：“给你们安排好了，院子的密码等会儿发你手机。”

    “是视野最好的那栋么，不好的我不要哈。”马昊一点也不客气，以他们之间从小到大的情谊，这点小事算什么。

    柳冬青也不生气，挑眉呛道：“你单独住没窗的。”

    “你……”

    突然又有电话打进来，马昊也算这里的常客，不用柳冬青安排，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柳冬青的神色瞬间从轻松转换到严肃认真，这是冷倩第一次从他脸上瞧见这样的神情。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正装，发型也是整理过的，整个人气质颇有霸道总裁的感觉。

    冷倩和祝玲两个人带了一个小的登机箱，虽然只待一天，但毕竟还是有些衣服和化妆品要带的。来之前祝玲就已经在网上看到了打卡图，发誓一定要出片，惊艳朋友圈。

    冷倩拖着行李箱走在最后，耳机里的歌突然断了，她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调整。

    「我犹是无了解你为何放捒我」

    “我帮你拿吧。”

    两边响起不同的男声，手上一轻，行李箱就到了柳冬青的手上。

    冷倩不知所措，攥紧手机，另只手缩到了胸前：“谢谢……”

    男人点点头，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马昊，冷倩失神地盯着他的背影，刚刚被他指尖触碰的皮肤似乎隐隐发热。

    那颗从见到他起就不受控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独栋小院，木栅栏的围墙，鹅卵石的小径，院子里露天温泉冒着热气，整体装修风格偏森系。

    这里正对雪山，视野比网上那些打卡点好太多了。

    “倩倩，你等会儿给我拍照，我要在这里拍！”祝玲兴奋地指着落地窗，窗外虽不是雪山，却也是极美的雪景。

    “好。”

    冷倩琢磨着先烧壶热水，她在厨房里清洗热水壶，厨房是开放式的，柳冬青站在吧台外说道：“……加我wx，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讲……”

    冷倩背对着柳冬青，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不用了，文文有就行了。”

    水流哗哗的响，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冷倩的手抖个不停，壶里的水早已装满不停地溢出来。

    柳冬青神情复杂：“……”

    “文文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加wx，我可以加啊。”祝玲本就在门口拍照，听到声音举着手机就走了进来，打开软件……

    “嗯，马昊也可以。”柳冬青将手机熄屏收进口袋，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不是……”

    祝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聊地吃起水果：“什么时候泡温泉，什么时候拍照哇。”

    冷倩做了几个深呼吸，等情绪稍稍平稳一点，调整好表情才转过身：“我把水烧上就可以，来吧，在哪里拍。”

    几个人商量着决定晚上吃完晚饭再回市区，酒店餐厅分自助和点餐，从进入大厅开始，冷倩一直在偷偷观察四周，希望可以看见某人的身影。

    从期待到失望，就连她自己都清楚，那样“莫名其妙”的拒绝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是正常的社交罢了，她心里有鬼，所以才那么敏感。

    冷倩不是很饿，吃了几口就饱了，找借口溜出来抽烟。

    吸烟区在室外，位置比较偏，外面路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暖黄的路灯下有一条长椅，应该有人清理过，积雪都被扫到了旁边。

    这边的建筑偏欧式，雪一下更像是童话世界里的景，冷倩心一动，拿出手机调整好取景拍下一张。

    “好美啊。”

    “在你眼里，有什么是不美的么？”

    冷倩被吓了一跳，循声看过去，暗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柳冬青手里的烟几乎燃尽，刚靠近，冷倩就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她的烟还未点，就傻傻地叼着烟看向他。

    “怎么了，一副见到鬼的样子。”走到亮光处，冷倩才看清他，不同于早上的衣冠楚楚，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被解开，发丝也凌乱了不少。

    冷倩收回目光，垂眸将烟点上，吸了一口悠悠地吐出：“这么帅的鬼……”

    话一脱口，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生硬地转移话题：“……好巧，你也在这抽烟……还要来一根么？”

    这盒烟是她新买的，也已经所剩无几了，柳冬青接过，轻声提醒道：“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嗯。”

    两人都没有去坐那张长椅，沉默地站在屋檐下，没一会儿，雪又开始下，比昨天的还大，纷纷扬扬的像是鹅毛。

    “毕业之后学会抽烟的？”

    “嗯，一个人旅行，后面就学会了。”

    “有你最难忘的瞬间么？”

    冷倩眯起眼睛，声音渐渐低落下来：“江南水乡，在逛一处古镇的时候，有一位老奶奶主动跟我搭话，一开始我是充满戒备心的，她说方言，我听得一知半解，但明白她让我跟她走……”

    柳冬青静静听着。

    “巷子狭窄、破旧，跟古镇的主要街道完全没办法比，奶奶一路上一直在说话，应该是介绍，越走越偏辟，我也越来越警惕。在我考虑要不要原路退回去的时候，奶奶停下对我笑了笑，指着墙上的文字，说这里也可以拍照的……”

    那是一段1942年的文字，鲜红的颜色没有退却，只是墙体早已斑驳。

    等走了一圈，奶奶从另个门送她回主路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门就是她刚刚好奇往里面看，却没敢打扰进入的。

    冷倩不求柳冬青能理解她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样完整地听她讲话了，她又想起那晚的楼梯间，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奶奶那天应该很开心……”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冷倩鼻尖一酸，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不敢去看身侧的男人，嗓音沙哑：“雪大了，我先进去了。”

    不过一会儿，那张长椅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铺了一条白色的毛毯。

    这是今年看的第三场雪，也是和他一起的第二场。

    下雪好啊，雪落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