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1.

    艾連走出酒吧時已經午夜，因為喝了酒，他並不打算開車上路做一名不定時的殺手，於是攏了攏身上穿著的薄大衣外套，決定步行回家。

    即使酒精使艾連的神經放鬆許多，他仍在走了一小段路就注意到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為了確認不是搞錯，他故意急停，蹲下身裝作在調整鞋子，而那身後的腳步聲也隨即靜止，這點證實了艾連的猜想。

    又來了...

    這不是艾連第一次被跟蹤，對此他早已見怪不怪了，他站起身繼續向前走，拐進一條巷子後馬上熟練的躲藏在暗處。那個跟蹤狂也跟著走進巷子，在發現艾連不見時顯得有些疑惑，躊躇的向前邁了幾個小碎步時就被從旁跳出的艾連給了一腳，小巷內瞬間響起慘烈的哀鳴。

    這次跟蹤狂是一名金髮壯漢，艾連只覺得這年頭的變態還真是滿街跑，好在今天受到騷擾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夜歸的女性，想著要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艾連抬起穿著黑色厚底靴的腳又往壯漢身上招呼過去。

    「大半夜跟蹤人是想幹什麼壞事啊？死變態！」艾連長長的褐髮隨著那重重的一腳晃動，明明頂著一張昳麗無雙的面容又穿著優雅的飄逸長裙，可說出口的粗話和下腳的力度可是明顯圖文不符。

    艾連準備再補一腳時，一陣哭聲讓他瞬間頓住，但他已經使出的力道一時間收不回來，想後撤的時候因反作用力踉蹌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道歉夾雜著哭聲從縮成一團的人球傳來，一副高大的身軀裡竟發出違和的柔弱哭聲。

    發現艾連不再施打，男人怯怯露出眼睛觀察了一會才終於鬆開護住頭部的手臂，他抽抽搭搭的解釋自己不是跟蹤狂，只是因為發現艾連長的很像艾琳才會跟上來想詢問是不是能請教如何打扮。

    這下糗了...

    艾琳是艾連在創立社交軟件時因為拼寫錯誤而取的名字，後來他懶得更改就一直用到了現在。

    艾連從小就知道自己長相優異，所以也沒浪費自己天生麗質的皮囊，無時無刻都將自己妝點得美不勝收。對於打扮，艾連不在意所謂的性別，只要覺得順眼的衣服就會往身上穿、覺得適合自己的妝容就會往臉上試。

    當初艾連不過是上傳了一些日常照記錄自己的盛世美顔，他並非刻意為之，但網路上追蹤他的人數卻水漲船高，他當然也沒想過眼前這金髮壯漢竟然也知道自己，說不定還是自己的粉絲呢...

    看著壯漢傻楞楞的看向自己，艾連猜想這傢伙應該也是以為自己是女的，但是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和挨了幾腳之後也該認清了事實。

    對此，艾連可不想把鍋扣自己身上，他從頭到尾都沒提及自己的性別，是網路上那群人自作主張地衝著自己喊＂美女＂、＂女神＂、＂女王＂的。

    視線再度轉回到壯漢身上，他身上的淺色帽T上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子，艾連自知理虧但又認為是這人未經同意跟在自己身後才招來誤會，道歉的話卡在喉嚨間怎麼也說不出來。他伸手先扶起壯漢，那壯漢捂著自己被踹的腹部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艾連一看更是心虛，他本想努力擠出對不起三個字，但話到嘴邊成了另外的句子。

    「我的確是艾琳，現在你親眼所見，也該幻滅了吧？」

    像是不願讓艾連再說下去，壯漢搶過話，他的聲音帶著哽咽，神色有些悲涼，「不會的，因為我們是一樣的，我知道的...」

    艾連並沒有和壯漢產生共鳴，反而有些尷尬，他的目光在壯漢身上來回掃視了一遍又往自己身上一看，他似乎明白了些事，再次看向壯漢時，對方那股違和的陰柔氣質有了答案。

    壯漢再次為自己的行為道歉，面對真誠的歉意，艾連自覺有錯卻拉不下面子，於是他說道：「你說想問我怎麼打扮？」

    「對，我很喜歡艾琳的日常打扮，但我沒艾琳那麼漂亮，身材也...這樣...」壯漢歛下眼，嘴邊的笑意也黯淡下來。

    「你平時都是怎麼打扮的？」或許想彌補，艾連難得繼續搭話。

    「那個...都在家裡...」壯漢吱吱嗚嗚的說衣服和化妝用具都在家裡。

    「讓我看看吧？不然我很難給你建議。」

    壯漢嚇了一跳，沒想到艾琳會答應自己，可很快地就露出了笑容開始指路。

    在轉移地點間，艾連得知對方名叫萊納布朗，她說從小就覺得自己應該是女孩子，但她是家中獨子，在家人強烈的期許下＂像個男孩＂一樣的成長到現在，可是隨著年齡增長，她想成為女孩的渴望越發不可收拾，所以在離開家鄉來到異地讀大學後開始嘗試＂當回女孩＂，但是她很快遇上了瓶頸，這一副過於陽剛的軀體實在不好收拾。

    當艾連走進萊納的小租屋時，他注意到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不知該說萊納天真還是大意，邀請陌生人到家裡的這種舉動對於一名獨居女性來說存在很大的風險。

    「請先坐一下。」萊納請艾連先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一會後就興高采烈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梳妝。

    艾連無意間瞥到萊納還未完全闔上的房門，裡頭閃亮的粉色系與這單調的客廳擺飾簡直是天差地遠。

    等待期間，艾連有些無聊的拿起手機自拍，那些網紅們常用的擺拍動作和神情，艾連早已駕輕就熟，正當他低頭挑選發上網的照片時，他聽到了開門聲。

    打扮好的萊納從房裡走了出來，她滿心期待地看向艾連卻看到艾連從面無表情到臉色發黑，萊納尷尬的提了提嘴角，小心翼翼的問艾連：「如何？」

    艾連像是艱困的眨了下剛剛因震驚而睜圓的眼，隨後手扶著垂下的額頭，有些一言難盡似的說：「簡直悲劇...」

    直白的評論如同尖銳的細針扎進來那本就脆弱的內心，偶像艾琳的話讓本就自卑的她更是無地自容，她默默低下頭，抿著嘴再忍住湧現上的哭意，但身子還是沒忍住的一抖一抖著。

    「唉...你這衣服和妝都不適合你，你就這一件裙子？」艾連站起身在萊納身旁轉了一圈打量。

    「嗯...」萊納不敢說這件裙子是她好不容易找到有合適尺寸的好看衣裳。

    「我的衣服估計你可能穿不上，你...」艾連搔搔頭，「你早上有空嗎？」他又問。

    突如話題展開讓萊納有些摸不著頭緒，她吶吶地說自己是下午才有課。

    聽到萊納還在學，艾連面上剎時間坦白了驚訝，也許是剛才已經被艾連的話刺傷過而有了免疫，萊納這次已經可以乾笑回覆自己雖然長得比較糙老，但還是大學生。

    「明天早上我8點來接你，先走了。」艾連像是故意迴避開自己失禮的發言，轉而問了萊納在社交軟件上的帳號後就直接離開了。

    2.

    這一夜，萊納失眠了。

    萊納沒想到自己在社交軟件上追蹤很久的偶像會向自己發出好友邀請，也沒有想過在巧遇之後，偶像還約她早上再見面呢！

    艾連的話讓原本認為彼此只有一面之緣的萊納滿懷期待，但是很快地，骨子裡攜帶的悲觀思想馬上又將萊納的一腔熱意澆熄，她想說不定是因為對方想早點離開所以才隨口說出了這句話打發自己，畢竟艾連根本沒必要理睬自己。

    如此想著，萊納的心情又跌入谷底，她就這樣躺在床上徹夜難免，雖然不知道艾連是否真的會來，她還是早早起床準備。

    八點不到，萊納就接到艾連已經在外頭的訊息，她驚喜的跑出租屋，艾連開著一台紅色的雪佛蘭索羅德皮卡緩緩駛來。萊納愣了一下，今天的艾連依舊美艷動人，美人坐在這麼帥氣的皮卡上又增添了颯爽之感，萊納內心的愛慕又上升了一階。

    萊納依著艾連的指示坐上副駕，剛繫上安全帶艾連就一腳油門出發，萊納沒想到對方開車是這種狂野的模式，雙手緊張地抓著褲子，但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相較於萊納，艾連倒是鬆弛得多，他一手扶著方向盤，還有餘裕觀察一旁的萊納。萊納一上車也沒問要去哪，要自己真的是那種居心叵測的連環殺人犯，那麼就這樣傻傻搭上別人車的萊納可是個最好的目標。

    當然艾連可不是作jian犯科之人，他將車開往城市的另一端後駛入一個社區，停進一戶人家的車庫門前。萊納跟著他走下車，她看著艾連連按了幾次門鈴，鈴聲隔著一道門嗡嗡地響著，萊納感覺有些不妥，正想勸對方稍微等等，門就打開了。

    應門的是一位穿著圍裙的黑髮男人，在看到門口的兩人時，他有些疑惑但仍禮貌性地詢問有什麼事。

    艾連開口說要找艾爾文，黑髮男人像是了然般的點了下頭，但語氣有些遲疑地開口：「我女朋友她還在睡。」

    正當萊納還在奇怪為什麼黑髮男人會將艾爾文這聽著像是男人名字的人稱為女朋友時，她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睡袍的金髮女子從屋內走來。那金髮女子十分高，萊納目測應該和自己差不多，雖然女子的骨骼及外觀仍保有一點男性的特質，可身上卻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女性氣質。

    「艾連？真的是你呀...我還想著是我聽錯了呢！怎麼了嗎？」艾爾文走過來時，黑髮男人自動向旁邊一挪讓出位置。

    「要麻煩你幫幫這傢伙，這傢伙擇衣品味和化妝技巧簡直災難。」艾連用拇指指了指身後的萊納，很是無奈的模樣。

    面對著他們的艾爾文和黑髮男子都注意到了萊納面上的羞愧，艾爾文適時地說哪有這回事，還指說是艾連的標準太高。

    見艾爾文有事要忙，黑髮男人便不做打擾，他低聲和艾爾文說：「我先去準備早餐。」隨後替對方攏緊胸口有些鬆垮的衣襟，讓過多裸露出的肌膚重新隱匿在衣料之下。艾爾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己再次理好衣服，她帶著淺淺的笑容低下頭與黑髮男人貼了下臉，「謝謝你，里維。」

    萊納被艾爾文領到房間時，艾連並沒有跟著去，他自來熟地在屋裡晃了一圈走到了廚房。即使里維沒有回頭，還是從那自信、甚至是有些狂妄的腳步聲中知道艾連走進了廚房並且大辣辣地拉出椅子坐在餐桌旁。

    里維將平底鍋內煎好的蛋和火腿撈起後，還拿出廚房紙巾將多餘的油脂吸乾才將它們放置在烤好的吐司片上，他熟練的動作時冷不防地開口：「對女孩子該溫柔點。」

    翹著二郎腿的艾連沒預料對方會主動搭話，他眼裡露出一抹戲謔的神色，傾身向前將雙手放在桌面上拖住自己的下巴，那張姣好的面容透出楚楚可憐之意，眼眶裡滲出一些水光，用可憐兮兮的口吻說：「那你也該對人家溫柔些呀...」

    里維正下刀將吐司分切成八塊等量的小三明治時，因為艾連突如地掐嗓整個人頓住了，他默默地轉過頭，一臉嫌惡的表情看向艾連，「你又不像她們是女孩子，少噁心了。」

    對自己一向自信的艾連被里維這一回懟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表情，他眼神一沉，咂咂嘴表達自己的不悅，「阿卡曼先生還真是討人厭呢...」艾連很討厭他人說教，而且他一直認為是因為里維的關係，艾爾文才會從自己經營的酒吧離開，現在可算地上新仇加舊恨了。

    「彼此彼此。」里維不以為然，拿著黏有小旗子的長籤插在三明治上，讓人可以不用碰觸到三明治就可以拿起它食用。

    準備好了早餐，里維將兩盤三明治和一套可愛的象牙白茶壺組放到托盤上走出廚房，再回到廚房的時候，他才開口詢問：「你要喝茶還是咖啡？」

    艾連咧嘴露出有些痞痞的笑容說要啤酒，里維面無表情的回答他沒有這種東西，知道自己在里維這討不到什麼好，艾連的厚臉皮讓他既來之則安之，笑說自己要咖啡，但最後里維端上來的是一杯和他自己相同的紅茶，擺明是跟他對著幹。

    一肚子怨氣的艾連氣得牙癢，可還是沉默地吞下著里維給他準備的三明治且紅茶，然後暗自稱讚這死魚眼臭臉男的廚藝還真是他媽的好。

    另一頭在房內的女孩們就是截然不同的氣氛，艾爾文說自己原本是住在這間房，但自從搬去男友房間後這裡就成了梳妝室，她提及自己目前正與男友的母親經營衣著販售的生意，這裡有許多服飾可以讓萊納嘗試。

    「萊納介意我替你先量三圍嗎？」艾爾文拿出皮尺。

    萊納點點頭，自動自發的脫下自己厚厚的帽T，艾爾文一邊量一邊讚嘆萊納的身材很好，這讓一向對自己粗壯的身形很失望的萊納有些奇怪。心思細膩的艾爾文察覺出對方的懷疑，她突然雙掌輕拖了一下萊納的胸又放開，這讓萊納下了一跳，可是看到艾爾文俏皮的一笑卻不覺得有任何不適，反而像是熟識的朋友在玩鬧。

    「萊納這可是很有料的。」艾爾文用手摀著嘴嘻嘻笑著，隨後又托了下自己的胸部說沒有人可以抵擋胸部的魅力的。

    接著，艾爾文提起如果萊納想要添置內衣，可以從網上購入幾款試試，因為目前能讓＂她們＂試穿的實體店家還是少數，她提及自己有位朋友的店裡是很歡迎＂她們＂入內選購的，要是萊納有興趣，下次可以一起去。

    艾爾文很親切，一點也沒私藏自己在裝扮上的技巧，就像一位大jiejie一般教導萊納，她還告訴萊納如果想要試穿衣服歡迎來找她。

    因為萊納說喜歡粉色的洋裝，艾爾文就告訴她因為淡色系的衣服若是穿搭不好會有放大的視覺感，所以適當的加上一件深色系的外套點綴是修飾的方法之一，隨後從衣架上挑出了幾套覺得適合萊納的衣服讓她試試。

    等萊納換上洋裝，在深色外套的加持下讓她的寬大的肩膀變得柔和許多。

    「萊納的髮質很好，以後留長髮肯定會很好看的。」艾爾文在替萊納套上戴上假髮前所需的髮網時提了一嘴，還說艾連那一頭長髮也是真髮所以才那麼自然。

    聽到艾爾文提及艾連，萊納難掩喜歡的附和艾連很適合長髮，又忍不住說真希望自己也能像艾連一樣那麼漂亮。

    「艾連漂亮是事實，可是我覺得萊納也不差喔！」到底是較年長，艾爾文總把他們當成孩子，無時無刻都透露出長者的溫柔，她說萊納的皮膚很好，五官也很立體，如果用髮型和化妝柔化一些後可是妥妥的美女。

    萊納難得得到他人讚許，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指好有先僵硬的提了提嘴角，虛聲的謝謝對方。

    「我們先把眉型修一下，然後眼妝不需要太濃，因為萊納的眼睛本來就很好看了。」艾爾文拿著修眉刀熟練了替萊納修掉一些雜毛，將本來怒張的眉型修的柔軟些。

    在艾爾文替萊納上好妝後，她替萊納戴上假髮後吹整了造型，自信滿滿的牽著萊納到旁邊的穿衣鏡前。

    萊納看向鏡中的自己呆愣了半晌，有些恍惚著原來自己可以變成這個樣子，兩隻眼睛眨呀眨的，眼中竟是不敢置信的驚喜，甚至摸了好幾下自己的臉，確認這不是夢境。

    「來，我們去給男士們看看。」艾爾文迫不及待的想拉著萊納出去，但萊納想起凌晨艾連犀利的評價就卻步了，艾爾文雖然不知道這一茬，但憶起艾連剛才在門口的態度，雖然知道對方直來直往並非惡意，但其實挺傷人的。

    「萊納真的不想讓別人看看嗎？這麼好看的樣子呢...」艾爾文自然不會勉強對方，就像她自己以前也因為＂奇裝異服＂遭受到很多名面上的污辱，可是她堅持穿上自己想穿的衣服，因為人唯有在做喜歡的事時才是開心的，以前的她認為自己的日子已經很苦了，若還不能苦中作樂，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萊納在艾爾文的鼓勵和內心渴望的促使之下，她走出門跟著對方來到客廳。

    「如何？我們萊納也是美人胚子呢！」艾爾文搭著萊納的肩膀，自信的介紹。

    比起艾連的不發一語，里維倒是先行表示萊納這身裝扮很適合她。遲遲沒等來艾連的評價，萊納也不敢看向艾連，就在艾連終於開口時，他第一句也不是提及萊納，「不愧是你啊、艾爾文，簡直是拯救了這傢伙。」

    里維和艾爾文互看了一眼後默契地看向艾連，分明艾連在看到萊納的時候眼睛都看的發直了，但那一張嘴可真吐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那萊納我們再去試試其他件吧、我那可好多衣服適合你的。」深知艾連個性的暖心大jiejie艾爾文已經對這人不抱有任何期望，立刻帶著低落的萊納離開現場。

    待女孩們離開了，里維才幽幽地說：「葉卡先生可知道作死怎麼寫？」

    艾連裝作沒聽到，低頭繼續滑手機，而螢幕上定格的正是穿著洋裝的萊納。

    為了安慰萊納，艾爾文一連找了幾件洋裝給她穿，內心也愛漂亮的萊納很快在換穿上美麗衣裳的過程中重拾了好心情，直到艾連敲響了房門，他站在門外提醒快中午了，萊納才想起自己下午還得上課呢！

    「艾爾文，我能跟你借用卸妝液和浴室裡用嗎？」萊納看向艾爾文。

    艾爾文本想說萊納可以將假髮和衣服都先拿回去用，但是萊納已經自己先摘下假髮和髮網，艾爾文先是愣了一會，可很快的從對方的行為裡悟出了原因，於是她將萊納帶進浴室裡，告訴她哪一罐是卸妝液和洗面霜，還貼心的拿上一罐乳液給對方擦臉保濕。

    等萊納帶著自己的衣服進入浴室後，艾爾文才分出視線給站在門口的艾連，她皮笑rou不笑的看著對方。艾連不傻，自然知道艾爾文對自己十分不滿，但他臉皮厚的連刀都砍不傷，頂著天賜的美顏衝對方一笑，立刻得了艾爾文一個白眼上翻。

    萊納換回平時的裝束後，很有禮貌的和艾爾文及里維道謝，艾爾文和她交換了連絡方式並歡迎對方若有困難可以來找她。

    回程的路上，萊納的目光一直盯著窗外的陽光普照，艾連能從車窗模糊的倒影看出對方在笑，此刻的萊納倒是不比太陽遜色。

    3.

    艾連平時不太讀取社交軟件上傳來的訊息，但他卻會固定點開萊納的。

    正在學習梳妝打扮的萊納隔三岔五的都會發一張自拍照來尋求艾連＂專業＂的意見，艾連沒再冷嘲熱諷，開始提出自己的見解，然後在萊納的下一次自拍照中驗收對方學習的成果。

    萊納的聽話讓艾連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成就感，不過眼尖的他也注意到每次來那的自拍照都是在她臥室裡，至少不小心闖入鏡頭的粉紅色床單他已經看見了不下十次。

    艾連知道萊納的打扮並非為了外出，或許這些舉動只是想要平復她內心的渴望，不過她似乎並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宣之於眾，而理由也淺顯易懂。

    即便現在的社會已算多元，但仍有一些窠臼思想流傳至今，就像是多數的人仍喜歡將人類一分為二，如同善惡或是男女，可是人本身就是極其複雜的動物，為何我們可以接受一個身上可能同時保有善念與惡念，卻死死堅持用性別的框架把人硬性分定成男與女呢？

    艾連認為自己是自由的，在不涉及到法律的前提下，他可以去探索、去追尋、去體驗他想要且喜歡的事物，所以他穿上自己認為好看的衣服，可是即便是內心堅強如他，穿著著與他生理性別不同的衣服時仍會遭到一些側目與嘲諷，要說艾連沒受到半點影響，那肯定是假的，但艾連選擇的應對方式是不是逃避、躲藏，而是堅定的回擊。

    看到如此壓抑的萊納，艾連覺得很不舒服，他明明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卻忍不住在萊納的事情上插上一腳。

    當萊納納悶是誰一連按了好幾次自家門鈴時，出現在門口的竟是艾連，艾連見對方正用髮箍將頭髮後梳，知道自己是掐對了時間。

    「在化妝？」艾連明知故問。

    「嗯...」萊納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都要化妝了，等等和我出去晃晃吧？不然頂著一身裝扮不也浪費？」

    艾連的提議讓萊納退避三舍，她連連拒絕了好幾次，卻被艾連一句為什麼給打斷。萊納低下頭，整個人蔫了下去，用沉默代替了回答，艾連又繼續問：「你真的只想一輩子待在房間裡化妝就滿足了？」

    萊納眼皮顫動，艾連看的出來動方的動搖，於是他留下自己先回車上等的一句話，轉身離開。萊納看的艾連的背影，在門口猶豫幾番之後，終究還是回到房間裡把還今天未完成的妝髮及衣著完成。

    在踏出家門前，萊納看著門板許久，雙手不安地抓著自己提包的皮製提袋，調整呼吸之後才低下頭、快步的從家門口啟程。艾連的紅色皮卡這次停得比較遠，萊納只是抬頭確認了一下位置又低下頭邁步，走到車旁她快速地打開車門，但車體較高，她被裙子拌了一下才順利爬上副駕駛座。

    從頭看著萊納從門口進到自己車裡的艾連彷彿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被怪物追趕後劫後餘生的慶幸，「你要再慢一點，我都以為要晚上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熟悉的配方回應。

    萊納訕訕地提了提嘴角，不停地點著頭向艾連道歉。艾連也不是真的嫌萊納慢，就是嘴癢想唸上兩句，他擺擺手表示算了，讓萊納繫好安全帶，發動車子出發。

    這一次萊納依舊沒問艾連他們要去哪，她乖順的坐在車內，就像是不管他人怎麼安排，她都能接受一樣，這已經是艾連第二次在萊納身上發現這件事，讓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抵達目的地時，萊納發現他們停在一個大型購物中心的停車場內，艾連說這是上個月新開的購物中心，是為了促進邊陲城鎮的商業方展才應運而生，但因為地點真的較偏遠，人潮並沒有一般購物中心的誇張。

    見艾連已經下車了，萊納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對方對方的腳步，她不似艾連落落大方，一直縮著腦袋瓜子、彎著腰在艾連身後不到一米的距離亦步亦趨著，等到她發現周圍的人幾乎都在忙於自己的事而無暇看向她時，萊納才慢慢挺起胸膛走路。

    「你想吃什麼？」已經下午一點多了，艾連今天沒吃早餐，現在是有點餓了。

    「...我都可以，艾連呢？想吃什麼？」

    艾連見對方又把決定權丟回來，他便說那先看看這裡有什麼可吃的，於是兩個人便開始在較多餐廳聚集的A區晃。

    他們沿路從一樓逛到五樓又從樓上走下來，艾連注意到萊納的視線一直朝一家以大量粉色系裝潢的餐廳張望，於是他故意走進翻看菜單，原來這是一家主打甜點吃到飽的餐廳，只要點一份主餐再加一點費用就可以無限享用店內當天推出的十種甜點。

    「你想吃嗎？」艾連旁邊的萊納早就被餐廳菜單上精美的圖片給吸引了，聽到艾連在問她，她怯怯地看了艾連一眼，明明滿臉寫著想要卻又顧忌著什麼沒回答。

    艾連有些不耐煩，明明就是想吃跟不想吃這種簡單的答案也猶豫不決，這磨磨唧唧的讓艾連很想要開口教育一下，但看著萊納一臉無辜，他還是沒張嘴，自徑走餐廳內。

    店內的顧客清一色都是女生，許多人都拿著手機在拍攝店內會令少女心爆發的裝潢或外型超級可愛的甜點，大小不一的驚嘆聲在餐廳裡此起彼落著。

    入座後，他們先點了一份主餐，艾連因為想先吃正餐所以沒有起身去拿甜點，而萊納的臉則是一直朝著放置甜點的區域卻遲遲不起身，艾連正覺得奇怪，直到那一區沒人了，萊納才站起身快步走去。

    檯面上的甜點因為被上一批人拿得差不多了，萊納驚喜著還有剩下一個立體小熊形狀的蛋糕，她滿心歡喜地準備拿時，一個在她身後排隊的女孩發出了一聲可惜的輕吟。發現萊納的視線，女孩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說沒事，可此時正補上泡芙的店員發現了此情況，便問萊納是否可以將蛋糕先讓給後面的女孩。

    萊納頓時有些無措，認為是因為自己看起來不像個＂正常女性＂才會被點名，希望她去行使禮讓淑女的＂紳士＂風度，在外人眼裡她始終不屬於該被禮讓的女性。

    就在萊納縮回手時，一隻手迅雷不及掩兒的拿起那一塊僅剩的小熊蛋糕然後放到萊納的托盤上，萊納愣了一下，才發現艾連不知何時已經在她旁邊。

    艾連瞪了店員一眼，冷冷地說：「沒有補齊本來就是你們店家的問題，憑什麼要客人禮讓給後來的人？這就是你們店裡處理的態度？」

    店員被這麼一點馬上就賠不是，但艾連還是繼續碎念了幾句不是太好聽的話才拉著萊納回到座位。

    「你該不會真打算讓給別人吧？」艾連坐下後繼續拿起刀叉分切盤中還未切完的牛排，餐具敲打盤子的聲音像是昭示著艾連的不悅。

    見萊納的默認，艾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停下手看著萊納又說：「那本來就是你該先拿的，今天要換作是我，我也不會讓，我都付一樣的錢了，憑什麼我不能先吃？」

    萊納知道艾連在不開心，根本不敢說一句違逆對方的話，馬上點頭附和著對方。

    這一個插曲之後，萊納很快又遇上難題，這間新型的購物中心並沒有設置性別友善的廁所，所以她勢必得在男廁或女廁之間選擇，即使她現在穿著符合她心理性別的服裝，這樣走進女廁說不定還是會遭人檢舉。

    看萊納已經站在廁所前糾結了不下一刻，艾連難得貼心地說要是萊納擔心，他可以陪她進去。萊納很謝謝對方，但最後還是選擇了男廁。

    艾連跟著萊納走進廁所後，萊納就走進帶門的隔間內，但在關門前小聲地問艾連能不能等她，在艾連同意後，她才安心的關上門。

    等萊納進去後，艾連走到一旁的小便斗，自然地撩起長裙開始如廁，一位剛進來的男子一看到穿著女裝的艾連嚇了一跳，還走出去確認牌誌才再次走進來。或許是存著獵奇的心思，他故意選擇艾連旁邊的小便斗，拙劣的掩藏他想要觀察艾連的視線。

    艾連也沒再客氣，他體貼的側過身子，讓對方看個夠，再看到男子像是吃了屎一樣的古怪表情後，心情可真是好的不得了。

    在逛街時，兩人不外乎會引來一些目光，也許是艾連輕鬆自若的態度感染了萊納，萊納也漸漸忽視掉別人的視線了，將心思放到購物中心內玲瑯滿目的店家之中。

    他們從購物中心出來時，手上都各提了大大小小的紙袋，萊納原本以為這就是今天所有的行程了，但卻在艾連再次停車子時發現他們眼前是一大片沙灘。這片沙灘的面積較小，並不適合進行一些水上活動，所以大多遊客都會選擇離這不遠的另一個大型沙灘遊玩，這片小沙灘上也只有三三兩兩的人來踏浪。

    艾連一下車就將自己的高跟鞋丟到車上，萊納看見後也跟著做，像是跟緊鴨媽媽的鴨寶寶，謹記母親的一舉一動。

    脫下鞋子後，艾連率先走進沙灘，萊納終於注意到對方那一雙腳掌皮膚白淨，但還是比一般的女性大的多，甚至跟自己的腳掌差不多。那一刻，萊納才真的意識到艾連的生理性別與自己一樣為男性，像是身處在同溫層內，這讓萊納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他們走了一段，艾連突然伸手向萊納要了手機，「我幫你拍幾張吧？不然你老是在房裡拍照，太沒新意了。」萊納雖然交出手機，但嘴裡不斷重複著讓艾連不用麻煩，又說自己照起來又不好看。

    「那你就學著拍好看點呀...」艾連睇了對方一眼，雖然嘴上嫌萊納扭捏作態但還是手把手的教萊納的表情和姿勢該怎麼樣擺。

    在艾連的動作指導和多年累積的拍照技巧下，萊納差點沒認出相片中的自己，正當她想幫艾連拍照時，忽地，遠方的夕陽被烏雲壟罩，豆大般的雨在一震驚雷後突如而至。已經離車子好些距離的兩人紛紛奔向車子，鬆軟的沙子又混合了雨水變得十分難行，回到車上的時候，兩個人早就淋成了落湯雞，而且身上全黏滿了沙，很是狼狽。

    原以為只是場午後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這雨卻越下越大，再加上天色暗了，在暴雨下根本看不清楚道路，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只好先找一家最近的汽車旅館休息一晚再返程。

    雖然是熱門的周六時段，這較偏僻的地區還是有房源，設施差強人意，但至少還算整潔。艾連要了一間雙床的房，房內空間，兩張床幾乎是併靠在一起，到不如說是一大床還來的恰當。

    他們一進房之後，萊納因為感覺冷，所以馬上脫下身上吸飽水分的衣服。外套一脫去後，萊納身上的淺色洋裝在濕淋的情況下直接透出衣下的風光，彷彿她現在只穿著桃紅色的內衣站在艾連面前，緊接著，萊納拉著自己個裙緣，像是要直接脫下身上那件溼透的洋裝。

    站在萊納身後的艾連眼睛真不知該如何擺，無奈對方對自己可真是毫無防備。

    「艾連你先去洗吧？」萊納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貼心地說，結果一說完就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還是你先洗吧...」艾連把人趕進浴室，因為他們什麼行李都沒帶，今天買的也都是鞋子、髮飾、帽子和外套，根本沒其餘的衣服可替換，現下也只能穿著旅館裡提供的浴袍。

    萊納不好意思的接過艾連遞給她的浴袍，再三保證自己會洗快一點，果不其然，還不到十分鐘，萊納就走出來要換艾連去洗，像是洗了戰鬥澡似的。等艾連洗完後，萊納才重新走進浴室，把兩人的衣服都用清水過了一遍才晾起來，接著，她繼續拿著浴巾把假髮中殘留的水分吸乾後才掛曬風乾。

    期間，艾連正拿著吹風機在吹頭髮，旅館內附的吹風機風量很小，這對一向沒什麼耐心的艾連簡直是種折磨，結果她吹不到一半竟生氣的走出浴室說不吹了。

    看著艾連鬧脾氣，萊納不經覺得這個平時有點可怕的艾連有些可愛，她怕艾連這麼長的頭髮不吹乾會感冒，於是把艾連重新勸回浴室讓她坐到馬桶蓋上，自己拿起掛牆式的小吹風機幫艾連吹頭髮。

    儘管是使用旅館內平價的洗髮水，艾連的褐色長髮依舊柔滑，萊納忍不住讚嘆艾連的髮質很好，但艾連卻說長髮很麻煩，尤其是吹頭髮的時候，每次手都痠了頭髮還沒乾，他一連說了好幾個留長髮的缺點卻沒勸萊納別留長髮。

    吹完頭髮後，艾連到外頭的販賣機買了泡麵、零食和汽水，兩人簡易的吃了一頓。

    等到他們各自躺上床，萊納突然覺得現在的情況很像是電影或電視劇內女孩們會到好友家一起過夜、聊心事或八卦的場景一樣，雖然她也不清楚艾連是否願意和自己當朋友，但今晚的她偷偷踰矩地將艾連當成自己的好友，主動分享起自己的故事。

    萊納家裡是運動世家，她的父親是一名退役的美式足球選手，母親則是籃球教練，因為父母的期待，即使她根本不喜歡美式足球卻也不得加入父親的規畫的各式訓練當中。

    她的身材遺傳了爸媽，在同齡的人當中非常魁武，所以她也理所當然的成為了球隊中最高大也最具力量的進攻絆鋒（Offensive　tackle），可是事實上她非常怕痛，每次上前迎接衝擊都像是帶著迎接死亡的決心一般，但她也將淚隱藏在汗水當中，因為她不想讓父母親失望。

    後來萊納如願拿到知名大學的運動員獎學金，可是離開家的她再也無法堅持打美式足球，這也意味著她沒辦法保有這份獎學金，於是她瞞著爸媽轉學到其他學校，讀取自己感興趣的科系，現在正在兼差打工賺取學費。

    這一夜萊納講了很多，艾連就靜靜的聽著她說，直到萊納有些＂得寸進尺＂的詢問艾連是什麼時候發現＂真實的自己＂時，艾連卻沉默不語，萊納以為是對方睡著了，所以輕聲道了一句晚安就進入夢鄉，卻沒看到艾連那雙綠色的眼睛仍然在黑暗中注視著她。

    雨過天晴的早晨，艾連並沒有帶自己的化妝品，所以借用了萊納的，他以此為由，說是幫萊納化妝當作是謝謝她讓自己借用化妝品。

    能讓艾連替自己上妝，萊納受寵若驚的在床鋪上正襟危坐著，但她很快就發現了因為她比艾連高一些，所以艾連需要一直抬著手，於是她下意識地蹲坐到地板上，半趴在床緣抬起臉。

    艾連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先是愣了一下，感覺對方像是一條渴求關愛的寵物犬，將上肢貼近人類尋求撫慰。艾連用手輕抬起萊納的下巴，拿著眼線筆替對方描上一點延伸的眼線，微微上揚的眼線將萊納的眼勾勒的更大一些，搭上那一雙蜂蜜色的眼珠子，就顯得更加柔軟。

    「其實你睫毛很濃密，夾翹一點就可以了。」

    聽艾連像是在稱讚自己，萊納呆呆的神情慢慢漾起笑意，她微瞇起彎曲的眼，乖巧的應了聲好。艾連從上往下看，萊納因為不再健身，原本厚實的胸肌變得柔軟，被睡袍攏著時，兩片胸rou正好擠壓出了不淺的溝，那條細細的幽黑有意無意地露出衣料之外，像是故意勾引著艾連的目光。

    「艾連，你畫好了嗎？」萊納發現對方的手已經在半空停頓許久，她歪了下頭。

    「嗯，好了。」艾連撇開視線掩飾自己的失神，但映入眼簾的是萊納正晾曬的桃色的內衣，於是他謊稱自己肚子不太舒服，要去去廁所蹲一下。

    4.

    從汽車旅館離開後，艾連打算在回程路上臨經小鎮上吃個早午餐充飢，他選了一家評價還不錯的美式餐廳。艾連讓萊納先在門口下車，要對方先進去找位子，他則是去停車，可是等艾連停好車再返回餐廳，卻沒在餐廳裡找到萊納。

    艾連在餐廳裡繞了整整三趟圈，甚至男廁、女廁都進去喊過了，但仍不見萊納蹤影。

    這人好好地怎麼就失蹤了？！

    艾連腦中不合時宜的想到新聞上那些離奇的未解懸案，很多失蹤者就是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或是公共場合之中消失，從此就查無此人了。他心裡後怕起來，跑出餐廳開始在停車場找人，他仔仔細細的連每台車的車底都搜查了一遍，結果是在自己的皮卡旁邊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萊納。

    「怎麼了？！」艾連看對方臉色蒼白，不知道對方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能先離開嗎？」萊納顫著聲懇求。

    艾連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開了車門鎖，萊納幾乎是逃命似的爬上車，和昨天早上萊納從家門口到車內時如出一轍。

    依著萊納的請求，艾連將車開離了餐廳後才在路邊停下，一直沉默不語的萊納在艾連的逼問下說出自己在餐廳裡看到自己的母親了，當下她就只有逃跑的念頭，因為她知道要是自己母親看到自己這副樣子絕對是不能接受的。

    聽著萊納繼續苦著臉自怨自艾，艾連突然哼笑了一聲，「所以這到底是你的人生還是你爸媽的人生阿？難道還要你爸媽同意你呼吸，你才能呼吸嗎？！喂、你已經不在媽媽肚子裡了好嗎？」

    昨日還待自己溫柔的＂友人＂嘴裡冒出刺耳的嗤笑，這深深戳刺著萊納本就脆弱的內心，即使這份友誼本就是是虛構在她腦中的世界裡，可萊納還是從中生出了一種被珍視之人嘲諷後不得不把持住的最後一絲尊嚴的想法，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萊納竟然開口反駁對方。

    她說艾連之所以能這麼輕易地說出這種話是因為艾連不是她，接著又說像艾連這麼幸運的人肯定不會了解自己內心的煎熬。

    「你又了解我多少？怎麼？一起睡了一晚你就認為很了解我了？哈、別笑死人了。」艾連睨了萊納一眼，他得理不饒人的繼續說道：「想當女孩的人是你，害怕爸媽不支持的也是你，你要真想當爸爸媽媽的乖寶寶就該繼續當下去，幹什麼像個神經病一樣在那邊自我糾結、無病呻吟，你是噁心給誰看阿...還有你少他媽的把你自己的膽小窩囊扯到我身上！」

    自知艾連所言無錯，萊納根本站不住腳還口，委屈和難受刺激著眼淚在艾連如機關槍掃射的字句中簌簌的落，或許再也承受不住，她手伸到安全帶扣上想要解開安全帶卻因為情緒激動而抖著手打不開。

    艾連見狀還不忘嘲諷：「怎麼、又想要逃？也是，遇到困難你也只會這招。行、你要滾就滾得遠點，別拖拖拉拉的在我眼前礙眼！」這血氣方剛的一氣呵成在艾連一脫口就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有些過了，可又放不下面子，遲遲沒說些什麼緩頰。

    直到萊納終於成功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欲側身打開車門時，艾連眼明手快的用中控鎖將全部的車門上鎖。

    萊納試了幾次也打不開門，抽著氣怯怯回過頭，艾連的嘴打結了半天也講不住一句好，「要滾也回去再滾，免得你到處說我欺負人。」其實艾連知道萊納並不是這種人，畢竟自己在巷子裡狠踹她幾腳的事情也沒透露出去，但一看到萊納那張醜不啦嘰的哭臉，他就來氣。

    「我才...不會...」萊納弱弱的想解釋，艾連已經腳踩油門開車了。

    看車開動了，萊納還是聽話地把安全帶再次繫上。

    一路上，萊納面朝著窗獨自抹淚，她緊閉著嘴不敢發出多大的聲響，而艾連則是將自己喜歡的重金屬搖滾樂播放得特別大聲。雖然車內音樂聲轟鳴作響，彷彿很熱鬧，但他們卻再無交談。

    等艾連將車停下，萊納機靈的知道自己該下車了，她沒拖沓，這次快速的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前她還是很有禮貌的向艾連道謝，隨後便快步地離開了。

    那日不歡而散之後，艾連再也沒有收到過萊納的訊息，最後一條訊息是他們到沙灘散步的那一天晚上發來的，那張合照是艾連拿著萊納手機拍的。相片中，她們的長髮在海風中凌亂飄動，講實在的，艾連認為這一張失敗的照片，臉被頭髮遮了大半，但笑容卻並未被掩蓋，依舊燦爛。

    「醜八怪...」艾連的拇指按著手機螢幕上萊納的臉，他不經檢討起那天在車上自己應該先道歉，自己跟一個女孩子家發脾氣幹什麼呢？可是當他發現自己竟然為此後悔時，心中又生出一把無名火，認為這樣的自己很可笑。

    艾連把手機一扔，嘴裡說著自己幹麻又想起那種醜八怪，搞得好像自己很在意她一樣。

    「哼...誰會在意她啊！」反正自己不會！

    不久後，阿卡曼家附近開始人心惶惶，里維的母親庫謝爾從鄰居那聽說最近有一個面生的女人一直在社區出沒，行徑特別詭異，她一回家就告訴家人要小心。

    難得回到家的里維舅舅肯尼聽到後突然哼笑了一聲，或許是想逗弄自己的姪子，突然提到說最近局裡有一個案子就是渣男玩弄了女孩之後就把人拋棄，心有不甘的女孩就三不五時的到渣男所居的社區鬧。

    「里維，該不會外頭那個女的是你招惹的？」肯尼手裡抓著啤酒瓶，一邊揶揄里維一邊大口喝酒。

    正在收拾廚房的里維抬眼瞟了舅舅一眼，等不到他開口，庫謝爾已經搶著說，「怎麼可能，我家里維都是要結婚的人了，最近忙得很，哪有時間去招惹別人。」

    此話一出，原本拿著抹布在擦桌子的艾爾文抬起頭就看到其餘三人各個面無表情，但若她再＂仔細＂看，她會發現這一家人正在以常人難以察覺的眼神正在激烈交流，可惜艾爾文真的只是常人。

    肯尼沒想到自己meimei或在這種情況露了餡，他裝作酒醉的說自己要去睡個午覺；差點把事情搞砸的庫謝爾此時也不敢在廚房多待，她說自己現在腸胃蠕動的厲害，需要先去廁所蹲一會；表情平靜的里維動作俐落地綁好垃圾袋，他和艾爾文說自己去外面倒個垃圾後，也順利離場。

    提著垃圾袋的里維將垃圾丟入自己門前的垃圾桶，他眼皮輕垂，突然悠然說道：「萊納今天沒有來。」

    圍籬旁的人見自己被發現也不再躲，他插著口袋走出來，嘴硬著說自己不過是來這附近散步，才不是來找人的。

    「是嗎？」里維點點頭，也沒反駁對方。

    艾連見里維真的要直接進門，碎念著對方真是個討厭的傢伙，竟然真的什麼消息也不透露，雖然生氣歸生氣但最後還是問萊納什麼時候會來。

    里維停下腳步，雙手往外一擺說自己不知道，他一臉奇怪的讓艾連自己去問萊納不就知道了，況且當初也是艾連帶著萊納到這的。

    看艾連沉默不語，里維也沒想再浪費時間，他還得回去準備重要的任務呢！不過他進屋前像是不忍對方執迷不悟一般，他勸說道：「對女孩子該溫柔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