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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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女使们说,把挂念的人的名字写在纸上,贴身待在身上,他们就会平安。” 他喉头滚动,问:“那这张空白的、什么都没写的呢?” “……”她抿着唇,“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谁的名字?” “小皇子的。她们都说,他的身体不好,我希望他好起来。” 令湛温柔的再问:“知知怎么不将自己的名字一并写进去?” “一个人,只能带三张。不够了。” 像一阵风。 一阵极轻极淡的风,吹皱了令湛眼中的水。 “大哥哥知道了。”他轻轻揉着她的发顶,一下下的安抚:“知知没有做错。” “做错了。”她眼泪垂掉下来,砸在地面上,“每一个人都很难过,我不该这样的。” “他们不是难过,是愤怒。” 这个孩子的存在早已不是他本身,是万民的期待,是王君想要的结果。 令湛说,“小皇子当时开心吗?” 白栀咬着唇,犹豫的看着他,不敢点头,也不想摇头骗他,只那么看着他。 他的心快碎了。 他又说,“大哥哥知道了。” 这一次的语气极轻,呢喃般的。 令湛帮她擦掉眼泪,“大哥哥带你去放纸鸢,好吗?” “纸鸢?”她疑惑的看着他。 他的心上多了数百道细密的伤口,不见血痕,但隐隐刺痛的扎着他:“没有人带知知放过纸鸢么?” 她局促的移开目光,像做错了事的小孩。 “没有人在责怪你,知知。” “……什么是纸鸢?”她怯生生的问。 无数个日夜里,无边的思念没有让他萌生过将她强行带出宫去的想法。 但此刻,想将她抢回去的想法到达顶峰。 “纸鸢就是,自由的小鸟。” “绳子牵着它,它还会自由吗?” “绳子牵着,它才更自由。因为绳子的助力它才会飞起来,又因为有这根绳子在,它才有有归处。” 她重复:“有归处。” “它会被妥善安置,免它惊忧无依,免它被雨水冲坏羽翼,再难飞翔。” “它很厉害,可以飞的很高,但又因为是纸做的,所以很脆弱。” “知知很聪明。站在下面仰望它的人,会好好保护它。” “那我们只能看着它飞吗?” “是啊,只是这样看着它飞,知知觉得高兴吗?” “高兴!它飞的越高越高兴!” 世人就像纸鸢,只能看见自己可以飞翔,却忘记了起飞时是靠着抓着绳子的人和那根被它视作束缚的绳,才能顺着风荡起来。 如今的令湛,已经可以飞得很高了。 但他想为自己绑一根绳,递进一个人的手里。 绳子在,他就有归处。 晴空碧蓝,万里无云。 纸鸢飞得很高,白栀小手里拽着线,向上望:“就要看不到啦!” “在这儿。”令湛指着,靠近她,然后拽了拽绳子,纸鸢顺着绳子动起来,“在这儿。” 他站在白栀的背后,微微俯身,上身贴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揽在她的侧腰上,另一只手牵着绳子。 她的小手就在他手的下方, 手偶尔会碰在一起。 “好高啊!”她开心的笑起来,手腕上的那些淤青都因为此时的快乐不痛了。 她哗啦啦的放着绳子,令湛抓着上方,只一点一点的将绳子送出去。 “唔?”她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令湛垂眸时,被她的眼神晃得心脏猛地一坠,像纸鸢突然落空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耐心道:“要慢慢放,太快它会摔下来,要温柔耐心的慢慢帮它飞得更高。” “我知道啦。”她把绳子一圈圈的绕回到自己的手指上。 “小心割伤。”他在她腰上的手一起抬起,帮她把缠着的线绕回线轴上。 “为什么会割伤?” “它飞得太高了,看不见知知的手,也会因为高空中的风太大,猛地用力,拽伤知知。” “嗯嗯。”她乖巧的点头,任他托着自己的手解线绕线,然后小脑袋往后靠了一下,贴在他俯身下来的肩上:“好像被大哥哥抱住了。” 回应她的是温柔无奈的轻笑。 她一只手抓着线轴,另一只手抱住他的一只手臂,低头在那只手臂上亲昵的蹭着,“我也抱住大哥哥了。但我不会抱的太紧的,太紧大哥哥就飞不起来了。” “那便晚些时候再飞。” “也没关系吗?” “得做了,才知道有没有关系。” “那还是不要了,万一连累大哥哥挨……” 他打断她,认真道:“知知,我与你之间,不要说连累,好吗。” 她眨眨眼睛,“好。那万一拖累了大哥哥,那……” “知知。” “哦哦,那万一累连了大哥哥,累拖了大哥哥,那……” “……知知。” “哈哈哈!”她笑起来。 他也笑着摇头,“……小傻瓜。” 线解开了,他拉着风筝的线,白栀顺着线往上看,“大哥哥说纸鸢是小傻瓜。” 真好啊,真好。 如果。 美好的事情可以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纸鸢的线断了。 不知掉到了哪里去,大哥哥派人出去找,一直到他从王宫离开,都没能找到。 白栀拿着空空的线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身边多了许多珍宝。 她没受到惩罚,反而被嘉奖了。 大哥哥好厉害。 她这样想着。 又向外看出去。 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大哥哥再见面。 晓月坠,宿云微。 没了风筝,剩下的那小部分线松松垮垮的垂在线轴上。 冷冰冰的赏赐里,坐着的那个小小的影子,被孤单的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