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冬天是最不适宜养伤的时候，为了防止秦方的伤口生出冻疮，李辑多请了一个郎中过来看诊，每隔一会就有婢女帮他擦身子，秦方埋在被子里，李辑看了一会若有所思地走近，先前完全是个冷面谨慎的猛将，现在因为擦身子就脸红到耳根子。

    “先锋感觉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

    “大人，末将想睡会。”

    李辑帮他阖上门，拿着话簿的男人后脚跟过来，“大人，你看这个可有遗漏的地方。”

    话簿的字清晰工整，李辑逐页地检查，“字写得得不错。”

    “多谢大人夸奖，小人这点记忆和笔力最好的，能为大人效劳真是三生有幸。”

    李辑：“下去领赏吧。”

    男人随即恭维道：“多谢大人，小人随时听候差遣。”

    李辑抬手挖了下犯痒的右耳，回到和周明策的屋子，桌上摆着食盒，周明策看着碗里的粥迟迟未动，李辑没见他主动问，他正要开口，只觉得周身寒意愈来愈重。

    他主动缓和气氛打破这份沉静，“大人，属下想到一事。”

    周明策缓了缓神色，“什么事？”

    “属下记得大人第一次审问秦方那会，咱们谁也没提过那个真吴平已经死了，属下只是想起来，秦方当时那句话很古怪，就是这句…”李辑把话簿递给他并指出关键处。

    他不是在知府身边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

    李辑沉眸道：“秦方言辞凿凿强调自己没有勾结白莲党，属下觉得是口说无凭，就算是没有勾结真吴平，可未必没有串谋知府。”

    李辑说完蹙紧眉心，周明策放下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李辑，放松点，我看你这几天紧绷的，你看，眉头都快拧在一块了。”

    “先吃点粥。”

    周明策看了一眼当日的话簿，原本他们只是想证实一下吴平的身份。

    “等他身子好点，你再去问问关于王骁他们之间的龃龉。”

    “属下明白。”

    周明策站在门口望着秦方那个屋子出神，婢女从屋里出来后就往这边来了，周明策等着她发话，婢女见到周明策后站得远远的。

    “大人，秦先锋请大人前去。”

    周明策看了看李辑，不用等了。

    秦方趴在床边，脸色比之前好多了，总算有了些活人气息。

    “多谢指挥使和李大人的救命之恩，末将就是身死也不敢忘了，若不是李和那个小人算计，末将被抓之时宁可战死也不苟活。”

    周明策淡然看着这个因为急火脸都憋红的男人。

    “他如何算计你了？”

    秦方猛猛咳嗽一阵，“还请指挥使莫怪，先前末将没有证据，要说怀疑，李和的嫌疑更重，吴平与我联系时，李和他都知道，我不想因为吴平传信莫名担上罪，李和想看我的信，在他拿到之前我就销毁了，他也因此怀疑我通敌，后来那个吴平没再给我写信，我以为他放弃了。”

    “就连那几只鸽子我都杀了，这才没让他抓到把柄。”

    周明策问道：“你既然会销毁你们的来往痕迹，为什么不把其他的鸽子也杀了，反而养在军中，这不是等着给李和送靶子吗。”

    “那不是我的！”秦方突然厉声大喊，一事到自己的情绪波动过大又蔫了，“那件事太奇怪了…”

    “一夜之间，那些鸽子好像阴魂不散又回来了。”

    “当时我以为见了鬼，我甚至翻出埋鸽子的土坑，它们根本不是，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屋里只有一人的声音，周明策默默听着他时而激动时而低落沙哑的声音。

    秦方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也许你不相信，军中除了将军，其他大多苦寒出身，我们的饷银连衣食都难以周全，但是李和却能有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我追问他几次他都不说，甚至对我恶言相向，从那次后李和处处针对我，不止是我，梁循将军也怀疑他，得到的是变本加厉的排挤。”

    “如果不是他把我们卖了，他哪来这么多银子？”

    “我早该想到，一夜之间，我怎么会被扣上用鸽子通敌的罪。”

    鸽子传信…周明策想起来营帐的鸽子笼，难怪他们突然善心泛滥。

    周明策又问：“你们遇袭那次可有异样？”

    “有，当日风雪很大，末将与梁将军提议等等再去找元人，王将军和李和却斥责末将贪响怠懒，坚持命令大军随他出行，我与李和早已离心，王将军非常信任李和，我们若不从就只有等死。”

    “那天大军走了很久，末将隐隐感觉比之前不太一样了，当时大雾很重只能一直往前走，到了山谷那里，元人突然冲过来…”

    秦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有了亮光，“我记起来了！是有两拨人袭击我们！”

    周明策也有了猜疑：“两拨？”

    “一拨是元党，另一拨可是白莲教的人？”

    秦方赞同道：“大人想到了，因为我们在厮杀的时候，我们明军被飞来的箭刺穿，王将军说是元人耍阴招，但现在未必就是元人作祟。”

    时间幽幽流逝，周明策起身准备走了，对比之前对秦方的怀疑，这次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不出意料，李辑在屋里来回走快等不及了，见周明策回来他只想知道秦方说了什么。

    “李辑，你派出去巡查的人可有发现？”

    李辑遂即明白，说：“大人放心，这里还算隐秘，若是王骁他们派人探密，属下会让他有来无回。”

    “嗯，你办事，我放心。”周明策带上缴获的印信准备离开，“你现在这里陪着秦方养伤，没个四五天下不了床，我去找王骁谈谈捉jian的事。”

    “属下明白。”

    连续三天的奔波，周明策回到军营，王骁与李和都来迎接他了，小兵一个个殷勤地帮他牵马。

    比起王骁，李和更关心秦方的死活。

    周明策坐在火堆旁暖着身子，李和奉上好菜好rou菜供他消遣。

    “军中不饮酒，还请大人将就着用。”

    “不必麻烦，我来是有事要谈。”

    周明策漠然看了眼李和不再理会，王骁轻咳道：“李和，你去附近看看元党可有再行迹。”

    这样的防备他？李和笑呵呵地起身，心中满是戒备，这次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

    王骁举着水碗敬道：“多亏了有周指挥使，这次才能更快灭元残党。”

    周明策轻嗤，“将军，咱们都说点敞亮话吧，这次我是要你配合，风雪已停，你不带着我军将士把那些冻在雪地的同胞带回来，竟还有心情每天混日子？”

    “大人误会了，本将军已经准备了，只等大人一声令。”王骁陪笑地一口饮尽清水。

    “将军，周某之所以没有立刻回京，来这可是让你多一次活命的机会。”

    “将军就没觉得奇怪吗，你的副将可比你更关心秦方的生死，将军就不想知道？”

    闻言，王骁凑上前恭维地问：“有大人在，秦先锋必能安然无恙。”

    “说这么多，将军还不肯动吗。”

    等李和回来的时候，周明策已经和王骁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