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不能再抛弃那个孩子一次了
和喻宁吵了一架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沈然回想起刚刚的争吵，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间情绪会那样激动。进电梯的时候他看着追出来的，脸都气白了的喻宁就后悔了。他不该这样惹他的小姑娘生气的。 而沈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他走了很远的路，帝都星物是人非，他已经认不出来自己走到了哪里。这个季节白梅花开得漫山遍野，香气冷冽。 沈然也不觉得冷，就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他把手放在小腹，他感受不到这个孩子，却知道他是真实的存在着的。 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满城飘着清冷梅香的冬天。 沈然从前不信怪力乱神，现在却希望真的有所谓轮回转世。他没来由地相信这就是他曾经的那个孩子，那个受尽苦难，连尸骨都不知道有没有被好好收敛的，可怜的孩子。 “谢谢你还愿意选我们当爸爸mama，”他想，“这次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接到沈然电话之前喻宁还在生闷气，听到沈然的声音之后感觉什么火都下去了。 “宁宁我饿了。” “饿了就回家。”喻宁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地给他好脸色看。 “我想吃便利店里的炸丸子。但是我没有钱。” “那就饿着，”喻宁没好气地说，“在哪里。” 老板报了一个地址，大概不到三分钟，民用机甲就到了门口。老板假装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好家伙，有钱都买不到的改装机甲。 “要哪种？” “这个。” 喻宁拿了两份他指的炸丸子，剩下的各拿了一盒，付了钱，叫老板打包带回了机甲上，她看见沈然冻得有些红的手，就放进怀里捂了一会才松开。机甲上暖气开得有点足，沈然把围巾摘了下来，像小学生一样叠起来在腿上放好。 喻宁偷偷瞥他，觉得可爱极了，却假装头也不回的继续开机甲。 “宁宁我错了，我不应该吼你的。” “都是我的错。”喻宁冷哼一声，“你哪里有错。” “我错了，我回去给你做糯米饭，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沈然不吵了，他知道在孩子的事情上没办法说服喻宁，而同样的喻宁也没有办法说服他。干脆就不提了，其实他能感觉到喻宁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她的性格真的很孩子气，只要不听她嘴上说的什么，心里在想什么实在好猜极了。 沈然晚饭真的给她做了糯米饭，喻宁嘴上说着不吃，实际上很诚实地吃了两碗，最后沈然把碗给她收走了，跟她说晚上吃这个不消化。 晚上喻宁抱着被子出来一个人睡客厅。沈然看着好笑，家里明明那么多房间，就偏要整这一出。沈然没有管她，因为管了她只会闹脾气闹得更凶，只好打算趁她睡着之后不久把人抱回房间。 回来之后沈然发现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好，半夜总会梦魇惊醒，然后像小仓鼠一样扑进他怀里要他哄上很久才会重新睡着。 沈然知道那四年来如履薄冰的不只有他，所以他知道为什么喻宁那么执着地一点风险也不愿意让他冒。 但是他不能再抛弃那个孩子一次了。 喻宁从沈然托住她膝弯想要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她不可能真的让还怀着孕的沈然抱她回去，就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我把宁宁弄醒了吗，不好意思啊，我只是觉得你睡沙发只盖一条毯子会冷。” 喻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住了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温暖的小腹上。沈然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宝宝还不会动呢，你这样贴着也听不到的。” “我不要孩子。”喻宁的声音闷闷地，像是哭了。 沈然离开帝国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半个月谁也不见，最后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当然不是来关心她的，她只是来拿那一份喻宁承诺给她的，二皇子和联邦勾结的证据。沈然不愿意跟喻宁走，但是他们的交易并不会因此终结，如她所见，克里斯蒂娜确实也已经尽力了。 “你把哈德里安通敌的证据给我吧，我会把你摘出去，不用你亲自检举他，等父亲惩处了他，我也会替喻家求亲，这样我还能博一个孝顺宽仁的好名声。” 克里斯蒂娜看见喻宁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仅仅半个月不见，现在的喻宁变得苍白而瘦削，看起来完全不像那个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公爵小姐。 看到旧日的仇敌落难克里斯蒂娜本来觉得自己怎么也会有点幸灾乐祸才对，但是她实在太憔悴了，以至于惊讶完全压倒了本应存在的幸灾乐祸。 “多谢殿下，不必了。那些事确实是我做的，我不需要您把我摘出来。” “你真的没事吗？我没有关心你的意思，你还没把证据给我我不能看着你死了。” 喻宁摇了摇头。 那天喻宁和克里斯蒂娜做了交易，克里斯蒂娜帮她阻止沈然去联邦联姻，喻宁用手里哈德里安通敌卖国的证据把他彻底拉下马。 其实在恺撒去见沈然之前，克里斯蒂娜和喻宁已经把能用的方法都试了一遍。直到最后一天，喻宁都还在奔走。 克里斯蒂娜一派的大臣集体上书，有的质疑沈然的皇室血统，有的拿沈心婉低贱的出身做文章。但是老皇帝置之不理。 他真的是舍不得莉莉丝和恺撒吗。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想打破二皇子和八皇女两派相争的平衡，想稳稳度过他最后执政的那几年。他其实哪个孩子都不爱，和沈心婉一样，他最爱他自己。 这一点上，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而最后一天晚上喻宁在阁楼下守了一整夜。她能看见沈然房间的窗户，如果在这时出声呼喊沈然甚至可以听见。他们那么近，可又那么远。 来之前克里斯蒂娜劝她说如果沈然不跟你走，你也去见他一面吧，这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但是喻宁没有，时隔四年喻宁后来想起自己当初那一点不知所谓的骄傲和倔强还是觉得很后悔。 她觉得自己无颜见他。喻宁顺风顺水了一辈子，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困难，第一次对什么事情感到无能为力，就是面对自己即将作为人嫁的爱人。 她明明说过要带他走的，可是最后却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能保全他。她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很没用。 但是她明明应该知道沈然不会怪她。 第二天， 她亲眼看着沈然上了离开帝国的星舰。民众夹道欢送，礼炮震天的响。沈然穿着繁复的礼服，显得有些笨拙。 他往人群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知道自己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