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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法子,现在并不是叶城降水的时节,可雨水却总不见停,雨神同天帝商议了好几回,竟也没有让雨停下来的法子。” 白晓望着离枝,离枝也缓缓地望向白晓。他心中已经隐约明白,这场雨不停,是因为有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人出现在这里,那人会是谁呢?总不能是尊贵的白晓。那就只能是他。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因此缠绵的阴雨一直跟着他,前路就像被阴雨笼罩的时节一般,一片迷蒙阴沉,离枝的心突突坠了下去。 离枝不知道这是上天在指引他去往何处,总不能是继续回到玄明身旁吧。离枝恨玄明吗,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他只是茫然,这些事并非玄明一人之过,时间一长,他就也不能将怨恨全数堆在玄明的身上。 整个春日夏日都是在绵绵阴雨中度过的,偶有放晴,全城的人都会雀跃欢呼,离枝瞧着他们的模样,心中总是难过。 他不能再在叶城待着了,离枝心里很清楚。叶城城郊的土地里,已经是六月时节了,麦田里的麦子还不足膝盖高,雨若是再这么下下去,只怕农民会颗粒无收。 雨不够大,业河水位也并没有涨太多,不成灾,朝廷便不会减租拨款赈灾,真正受苦的只有城中百姓。 于是白晓下一次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将家中收拾妥当的离枝。离枝冲他招手,说:“白晓,你过来。” 白晓并不动,他站在门前,委屈又伤心:“夫人要走了吗?不再见我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走?” 离枝心下酸涩,长叹一声,说:“并不是好端端的。白晓,我若再不走,这雨就永不会停,这雨不停,你让城中百姓怎么活?你我可以锦衣玉食,那他们呢?他们家家户户老老少少的生计怎么办?” 白晓嗫喏,良久又问:“那你要去哪里?” 离枝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两人僵持沉默,雨势好像变大了,多日来的细雨终于变成豆大的雨点噼啪落下,砸在房檐屋顶的瓦片上,是清脆的声响。 白晓的眼泪也像雨滴一样噼啪落下,他委屈地哭着说:“可我不想你走。” 离枝也在心中长叹,他怎么能抛弃白晓两次呢,于是心里越发酸涩起来。雨势更大了,离枝顾不上这些,先将执拗地站在门前的白晓拉进屋子里,替他擦干脸上的水珠。 离枝无奈地说:“都说你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在这样的事情上使性子耍脾气,我只是离开叶城,你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只是觉得伤心。夫人,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也没有做错什么,那我们为什么总是要分开,为什么正常地生活是这么难?” 离枝无法回答白晓的问题,他陷入艰难的沉默之中,天空霹雳降下惊雷,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这场雨来得迅猛,缠绵几个月的雨水没有冲垮叶城,但这座平静的小城却在这一夜被肆虐的洪水席卷,自城郊破败的茅草屋开始,一直到城内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雨水淹没了整座叶城,包括离枝和白晓的小小院落。 滔天的洪水不知从何而来,只是一夜的大雨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样的程度,被洪水卷走,如同一叶扁舟在水面浮沉的时候,离枝甚至觉得,这是那几个月积攒的暴雨,今夜通通涌入了这座小城。 排水渠里的洪水如同奔涌的江河,堤坝摇摇欲坠,很快就要被冲毁,离枝四处搜寻白晓,洪水来得迅猛急促,在被洪水卷走前的一瞬间,离枝出于本能将白晓推到光滑的桌面上,在漫天洪水里,这就是求生的浮木。 呛了许多水,离枝终于看到白晓身披盔甲远远站在半空中的模样,他在心里苦笑,白晓是神仙,他怎么会死呢?但是看见他毫发无损,离枝依然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白晓方才问得很对,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求生的意志变得很浅薄,离枝想,不如就此算了吧,他短暂的一生有过太多失落,他更不愿意因自己的原因,拉上叶城全城的百姓陪葬。 “若是我死了,一切都会好的吧。”闭上眼睛前,离枝这样想着。 玄明在业河的宫中就已经觉察到了汹涌不平的河水,这是大灾的征兆,他心中霎时涌出许多极其不妙的念头,首当其冲的就是离枝。 突破层层封印,玄明终于来到岸上,这是一场极为罕见的暴雨,天边黑压压的一片,暴雨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尚未等玄明腾云驾雾去往叶城,就先遇到了惊慌失措几近崩溃的白晓,他怀里抱着湿淋淋的一具rou体,一见到玄明,一言未发,便哇地张口大哭起来。 玄明气急,呵斥他:“你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遇事有什么可哭的!” 白晓抹着眼泪,强行将自己的哽咽憋回去,悲痛道:“离枝!离枝!” 他一个字也说不下去,玄明的目光却已经死死地钉在了白晓抱着的那具rou身上。玄明见过太多死人了,几乎是那一瞬间,他就确定,这具rou身已经没有生气了。 他看了许久,久到白晓的哭泣都停了,甚至几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玄明才怆然一笑,道:“有什么可哭的,白晓,遇事不要这么慌慌张张。” 他上前接过离枝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说:“回天宫,去面见天帝。这场雨来得蹊跷,洪水也太过汹涌,如若不是天宫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人间自己的问题,你去给天帝汇报见闻。” 白晓问:“那你呢?” 玄明冲着怀里的离枝笑了笑,说:“你不必管我。” 白晓心头惴惴,按照玄明的吩咐去给天帝回禀,而玄明则带着离枝回到了他上一世的那个院子。 离枝的面色很平静,几乎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但这却让玄明更加痛苦。离枝视死如归,死亡于他而言竟是一种解脱。 玄明用拇指摩挲离枝的下颌,他想起初见离枝时,离枝精巧的下颌总是埋得很深,他是那样怯懦而柔软的一个人,却也有这样刚硬地,一心赴死的执着。 想要抽出仙骨,首先要保证两个人的灵魂都是完整的,然后才是一段漫长而繁杂的过程。玄明将离枝打理得干干净净,离枝是爱漂亮的人,若是醒来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想必会难堪。 玄明不用担心离枝醒来看见他的状况,他是无父无母的神,抽出仙骨就会灰飞烟灭,他会在离枝醒来之前消失,消失得干干净净。 玄明没料到自己还能醒来,更不曾料到醒来后会看见颓唐的离枝坐在他的身侧,离枝形同枯槁,看见他也不恼不怒,只哑声道:“你醒了。” 玄明惊慌失措地坐起来,问:“我怎么会醒!” 离枝惨然笑了,将手里的纸轻飘飘扔给他,说:“因为这个。” 那是白晓写给离枝和玄明的信。 “父亲,母亲,我可以这样叫你们吗?这许多年来我总在想,我的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若是与他们相见,还能否有阖家团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