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美人杀我千百次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邵宁郡主在一片暮色之下觑着眼,准确地将箭的方向,对准了她名义上未婚夫婿胸口的正中央。

    萧易远不知道和身边人说些什么,正放声大笑,似乎无量前途近在咫尺、简直是唾手可得。

    耳边是刚刚在帐篷外听到的三两句话。

    “割下头颅城门示众……”

    “而府里的妇孺老幼皆被萧副将下令jian污后活埋……”

    什么时候,她父皇做的事情还有人敢当做把柄肆意挑衅?

    什么时候,她们女儿家就可以被这群人所肆意欺辱凌虐?

    邵宁郡主拉满了弓,有点点金色的光芒锐利照在了尾巴上小小的昭字,似乎要脱矢而出,诏令着全天下都俯首称臣。

    她手丝毫不抖不颤,练习十几载的瞄头准确无误,从来没出过任何偏差,没有丝毫错漏地指向了志得意满的将领心窝处。

    请你去死吧。

    有箭翎御风而行,白色尾端羽毛微颤,泠然舞跃于长空。

    千里之外另一端的少爷手却颤抖着,一双没见过晦色的双眼不敢细看,才被自己束缚于座上刺伤的范邨。

    血色丝缕从这伤处渗出,滴答淋在地面,汇聚成弯弯的河流,而那范邨被这场景所惊,竟是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双手只沾过琴棋书画的少爷见状慌了神,那剑几乎都握不住。

    一旁的留春被这局势所变几乎惊得呆住了,久做丫鬟的她反而生出一丝退意。

    她敢下毒徐徐图之,可是当见到这样血色狰狞的场面还是吓住了。

    这人可是范邨,从来都把所有人捏.弄把玩于掌心、肆意欺负责打的范老爷。

    就连许大公子许志博,在外面那样侃侃而谈、镇定自若,不还是被范邨一盘子给砸了脑袋,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更别说这懵懂不知人间疾苦的鲍上达了。

    留春嘶哑着声音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鲍二少爷您自可以等到将来接管过鲍家、变得有权有势了,再来寻仇不迟啊。”

    闻言,鲍上达的动作顿住,颤抖的双眼也紧紧阖上。

    瘫软在椅子里已经昏迷过去的老男人像一团腐烂的rou,伤口处流出来的血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油腻味道。

    这样的人,这样无耻而下作的人,这样终日沉迷享乐而败坏身子的人,这样yin荒无度而裘马声色的人。

    也许都用不上他动手,甚至可能不用几个月,这坨烂泥可能就会在某个红灯绿酒的夜里咽了气。

    而他依旧可以去做那高风亮节的少爷,将来迎娶两姓之好的新妇,借着簪缨世家的光去做一名达官显贵,待得晚年功成名遂之后,子孙满堂。即使是安详闭了眼,也是名垂青史的名门公子。

    似乎抛下了这一切,他就可以继续做德才兼备的世家君子。

    待得鲍上达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原来的犹豫彷徨反而不见了,他眼神坚定而干净,甚至还露出个陌上桑一样的清泊的笑。

    “可是,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啊。”

    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可是他鲍上达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他只是一个痞子无赖而已。

    一个连自己心慕的女郎都保护不了的懦弱小人。

    就算如此,好歹他还可以报仇,让欺辱他心上女子的男人被一刀斩于他的剑下。

    凭什么范邨还可以舒舒坦坦地躺在绫罗锦绣包围的床笫之间,便是死了,也是牡丹花下享尽人生快意的风流鬼?

    他鲍上达从不是什么好人,也做不到什么心字头上一把刀、能忍卧薪尝胆之苦。

    若是在鲍上达功成名就之前,范邨就已经死了呢?

    若是范邨已经被其他的仇家寻上门捅死了呢?

    若是范邨早就因这荒yin无度的生活,死于床笫之欢了呢?

    若是范邨做过的种种背德之事被御史揭发,已经被下令斩首示众了呢?

    那釉梅该怎么办,她的一生难道就这样如淡烟流水一般消逝、连个名字都不曾拥有的被磨灭!

    迟来的复仇,又算得上什么报复?

    若是他此时此刻真的缩了回去,怕是百年之后都没脸在奈河桥上牵过釉梅的手,和她许诺来生再会!

    就算所有人都告诫他应当忍耻偷生、应当忍辱负重、应当徐徐图之,将来再做图谋。

    可是,他偏不!

    鲍上达他不配替旁人原谅,严格来说,这范邨也没有招惹过他。

    不过,他却想送这老匹夫去见釉梅,让釉梅决定该怎样对待!

    他就是要杀,就是要快意恩仇,就是要在此时此刻送范邨上路。

    再多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行!

    鲍上达执剑的手也不再颤抖,旧年仅摸过书卷、写过诗词歌赋的指尖染上了剑意,他缓慢而坚定地将剑锋向范邨的心窝捅去。

    范邨被这剜心之痛弄得从昏迷的梦魇中惊醒,不可置信地向他望过去,嘴唇淌出了鲜血:“你居然想要杀了我?为了这样一个草芥般的卑微女人做一名杀人犯吗?”

    谩骂声中,那剑陷入皮rou之后就是凝滞而笨重,每一寸下陷,都在清晰告知他,是怎样和从前干净无垢的生活渐行渐远,他从此再不可能做回名门的公子哥,而是一个背上耻辱名声的杀人犯。

    可那又怎么了?

    他将插穿男人的剑拔了出来,手腕一抖复又再次穿心而过,鲍上达的声音纯粹一如稚童:“是啊,我就是要杀了你,就是为了替釉梅她杀了你。”

    “你记住了吗?你的这条命,是我替釉梅索走的。”

    鲍上达嘴角染上个去年今日之时、少女总笑嗔他痞子一样的弧度:“你在的吧,釉梅。”

    他知道她在的。

    他总是能找到她的。

    那剑身溅上了猩红色浓稠的血液,烛焰葳蕤生光,风声送来凌凌水汽,好像是谁在这世间看不到的彼端遥相应和。

    而这少年执剑之上清远锋芒映衬出屋外的婉转回廊。

    若是迈步小心回转过去,是否还能嗅得到半落未谢的梅花香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双杀。

    先说一下,妇孺老幼就是把除去壮年男子的男女老少都涵盖了,查了点史料,不要置疑你的眼睛,真的是有人全不放过啊……

    公子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真的,真的快回来了)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宪问篇

    ☆、夏天到了呀

    原来无论是谁死了, 都是一个样子啊。

    朱红的血珠沿着锐利的剑身向下淌, 打湿了留春的薄纱裙裾一角。

    她已经从最开始的慌乱无措中冷静下来, 冷眼旁观这嗓子里挤出“嗬嗬”破锣声响的老男人。

    留春从来没有这般肯定过,那个阴鸷恐怖、令所有范府中人都屏息凝气的堂堂范老爷,是真的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