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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呼啸的风沙中几乎听不到声音:“我以为……只要我认命,就不会再有人,因我而死。我错了,是我……是我错了。我天生便是个祸根,爱我的,怜我的,甚至想要救我的,都会因我而死。你们……走吧。” 黑衣人们担忧地拦住他的去路:“小少爷,皇后已经去了,我们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 萧景澜轻声说:“你们回去吧,戚无行……待我很好,他是边关大将,你们也看开些。大哥已经走了,从此之后……你们也各自谋生,不必再为萧家奔波了。” 黑衣人不肯走:“可是小少爷你……” 萧景澜轻轻笑起来:“戚无行待我很好,真的,他只是……不喜欢旁人离我太近,你们快些走吧,不要再来见我。” 他知道了,凡是在意他的人,都会死。 他就是个祸根,天生的。 戚无行把他囚禁在城中,让所有试图带他离开的人死掉,不管是褚英叡,还是他的大哥。 想还他自由的人,都死了。 这身血债,只要他活着,就只会越来越重,越来越多。 他走不了了,但他还能选择结束。 崇吾郡北方的城墙,为了防备草原骑兵而建立的那道城墙。 若跃下去,便可一了百了。 萧景澜自幼体弱。 他拿不起剑,骑不了马,走两步路就喘,活生生是个小废物。 可这一夜,他却爬着十余丈高的城墙,一步一步攀爬着台阶。 双腿发软,手指惨白,近乎手脚并用着,慢慢爬上那道城墙。 他从小怕累,又怕死,笨的出奇,却总想要好好活下去。 可他再也没有力气活下去了。 他的兄长,死了。 因他而死,在宫中服毒自尽,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兄长最后一面,只能在梦中哭喊着追逐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从此,人世间只剩他孤身一人,浑浑噩噩的活着。 或许从此不知世事,或许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戚无行对他的执念已成痴狂,凡是试图带他离开的人,都会死在戚无行手中。 他的兄长为他而死了,他又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萧景澜吃力地缓缓爬上台阶,苍白的手指抓着落满风沙的石头,无声的泪缓缓落在尘埃里。 他低低地哽咽着:“大哥……我来陪你……我来……向戚家……赎罪……” 戚无行做噩梦了。 他没有告诉萧景澜为何会回来的这么迟,因为他在长夜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 有南廷军营的火器,挽弓的是萧家的旧人。 那些人像疯了一样攻击他,要与他同归于尽。 戚无行差点死在长夜山外。 直到他回到军中,才收到了京中传来的密报。 皇后,自尽了。 皇上三道加急令符飞到崇吾郡,质问他萧景澜为何自尽。 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走,只能继续两边隐瞒。 对皇上汇报萧景澜跳下城墙,严禁任何人向萧景澜透露皇后的死讯。 可他,却再也不敢看萧景澜干净的眼睛。 好像再看一眼,他都会在愧疚中发疯。 他梦到萧景澜冷冷地看着他,坐在他身边,举起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胸口中。 戚无行从噩梦中惊醒,胸口隐隐的作痛好像就是噩梦的来源。 窗外已经微微透出了一点明亮的天光。 戚无行下意识地想要抱住身边那具柔软的身子,却只摸到了冷冰冰的床榻。 戚无行从床上挣扎着站起来,大吼:“来人,来人!” 值夜的士兵急忙冲进来:“将军,将军!” 戚无行闷哼一声,捂住胸口的伤处,问:“萧景澜呢?” 士兵们愣了愣,说:“将军,萧景澜在城中闲逛了一会儿,往北城楼去了。” 萧景澜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 有时候,会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可那些人知道他身份特殊,并没有理会他,只当他想要上城楼看风景。 当萧景澜站在 城墙上的时候,东方正好有太阳初升。 他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靠在城墙上,痛苦地喘息着。 北方上辽阔的荒漠和草原,皇上有令,在六月之前,不可打开城墙下的大门。 萧景澜挣扎着慢慢站起来,靠着女墙茫然看向远方。 他这一生,胆小懦弱,想要活着。 可如今,他终于还是活不下去了。 戚无行带着一身伤冲过来,沙哑着怒吼:“萧景澜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霞光落在戚无行的脸上,映着那些伤痕和胡茬。 这个男人拼着一身伤,为他带来了一包鲜槐花做甜汤。 或许,戚无行爱他吧。 那种入魔成狂的爱意,甚至逼死了这世上所有爱他疼他的人。 这样的爱,他萧景澜肖受不起。 萧景澜眼角泛着泪光,说:“戚无行,我欠你,我父亲……欠你,可我的大哥……他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他为什么死了……戚无行,我大哥为什么死了!” 戚无行无法解释,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萧景澜纤细的身子倚在女墙边,胸口的伤口痛得撕心裂肺。 他只剩下一句苍白无力的解释:“澜澜……澜澜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皇后死,我没想过……澜澜……” 他以为,只要宫中以为萧景澜死了,就再也不会来要人,他就能真真正正地拥有他的小废物。 可他没有想到皇后会自尽,更没有想到,他千防万防,萧景澜还是知道了。 他那个走两步都会哭着喊累的小废物,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风吹乱了头发,吹走了泪痕。 萧景澜看了一眼关外的荒漠,流着泪,指着自己的小腹,说:“戚无行,我欠你戚家两条命。我一条,他一条,够还了。你放了自己,也放过这个人世,好不好?” 戚无行颤抖着摇头:“不……不……萧景澜,我不许……我不许……来人,快来人!给我把他抓下来,快!!!” 他伤的太重,已经无力冲上城墙,紧紧抱住他此生唯一珍重不舍的那个人。 萧景澜那双琉璃色的在晨曦温软的光华中看着他,哀切着,绝望着看他,轻轻闭上眼睛,向后一仰,跌下了城墙。 风和晨曦拥抱着他,萧景澜睁开眼睛看着天空,一朵云飘过,清澈的如同年幼的时光。 原来,逃离其实这么简单。 只要他想开了,不怕了,只要轻轻一跃,便可终结一切苦楚折磨。 只要,跳下去就好了。 崇吾郡中,响起了一声野兽重创似的嘶吼声:“萧景澜!!!!!” 萧景澜闭上眼睛,躺在了关外柔软的沙堆里,眼前漆黑一片的世界慢慢亮起了灯笼。 大哥在前面等他。 戚无行疯了似的冲向城门。 士兵们纷纷拦他:“将军!将军不可!皇上有令,城门不可开,城门绝对不能开啊!” 戚无行怒吼:“传我将领,三军集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