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层

    林升还没回家，池小池自己下了碗面，垫了下肚子。除了作业，她还要做语文老师的作文练习。她从摘抄本里拿出一张印满了题目的纸，开始一个个写题目、结构与论据。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整整写了两三页，她才听到门口的开门声。

    她下意识想往桌下躲，等到门口传来换鞋的声音，她才恍惚着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

    哥哥蹲下，把鞋尖朝外放，把钥匙放在鞋柜，将包挂到架子上。门口有在家里穿的T恤和短裤，他会在那里换好。

    今天没有换衣服的窸窣声。他提着两个塑料袋回来，看不出喜怒地瞥了她一眼，就打开冰箱，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放进去了。角度原因，她并不知道哥哥带了什么；既然他不说，她也不问。

    林升关上门，说：“今晚出去有事。”

    自从俩人一起住，林升很少晚上出去，不过也不是没有过。池小池有点别扭，还是“哦”了一声，埋头搞作文。

    林升叹了口气，突然走近，食指勾住她的领子。

    “下次注意点，别被狗咬了。”

    “嗯。”她开始有点烦了，摁了几下圆珠笔，刚想好的句子忘了后半段。

    他给她系好扣子，摸了摸侧脸。池小池放下圆珠笔，说：“你还走不走了。”

    “就走了。”林升坐下，撑着脸仔细打量着她，又摸了一下。餐桌这只有一盏顶灯，每次他一动作，阴影就落在她的笔记本上，让她看不清字。

    “哥哥，“池小池咬了咬笔，起身亲了他一口，“晚上几点回来。”

    林升这才站了起来，走到客厅不知拿了什么，答：“不用留灯。”

    “哦。”她皱着眉犹豫，“……拜拜。”

    “早点睡，晚安。”

    林升一关上门，池小池就蹑手蹑脚到门口听了一会儿，确认人已经下楼后跑到阳台，也不敢开灯，躲在窗帘底下往外一个劲地瞧。底下多了辆不认识的桑塔纳，车里人自然是看不着的。过了一会儿，林升过去了，在车外说了什么才进了后座。

    池小池想，坐了后座，应该不是什么熟人，或者前座有别人——总归不是男女朋友约会。也不知道做什么要一整晚。

    她这才放心回去，拿出单词本来背。家里有些过于安静，有点怀念辛北那里。

    她应该攒钱买个随身听，再求辛北送她点卖不出去的碟的。

    除了一盏灯，四周都是黑暗。蚊香的味道让她昏昏欲睡，她想起去年偶然发现的壁虎，不知道活没回到今年。壁虎的寿命是……她打了个哈欠，趁意识还算清醒洗了个澡。她歪着脑袋看塑料篮子里的洗发水和肥皂，是两个人共用的，但他们俩身上的味道似乎不一样。她觉得哥哥的要香一点。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正好自己炸了俩鸡蛋，边背单词边吃，还能继续在家磨蹭磨蹭。她穿上件薄外套，兜里塞了盒牛奶，胳肢窝夹着作文的本子，在家里踱步两圈就出门了。一路心情很轻松，直到踏进校门口。

    昨天是不是撞见班长了来着？

    那一点点不好意思在她心里轻轻划过就溜走了，没留下什么痕迹。

    毕竟另一个当事人见了她理都不理，埋头学习呢。

    她心安理得跟宋梓馨传起小纸条：班长有女票吧。

    宋梓馨：？？？谁说的？

    池小池：昨天和一个女生一起回黄金顶。

    宋梓馨：你又去找那个混混啦？

    池小池：重点错了吧jiejie！

    宋梓馨：没听说啊，可能是同路的吧。你知道昨天刘思琦跟我说什么吗？

    池小池：别卖关子，此纸条空间有限！

    宋梓馨：周雨彤跟小二分了。

    池小池：这是要和体委咯？

    宋梓馨：今天看周眼红红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池小池：不能和小二有关吧，他那么喜欢周。

    宋梓馨：你说这次还有喜糖吃吗？

    上次小二和周雨彤好上后送了点零食到她们班分了，两个人红着脸站那，手里各提着一袋子东西，倒确实挺像结婚的。她妈二婚的时候，她和林升就做花童，两个小孩彼此痛恨着，对未来充满了惶恐，最后竟然一起找剩下的喜糖，跑到大堂外面偷偷吃了。

    池小池：怎么感觉体委不是那种人。

    她想mama了。

    纸条没再传回来，池小池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撑着脑袋看着梅想想的桌子。

    不知道梅想想什么时候能来上课，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正发着呆呢，庄秋时用笔戳了戳她，递了张纸条：干嘛盯着刘家栋。

    池小池：……我想梅想想呢。

    她心里嘀咕，这是做同桌以来第一次和他写小纸条，还怪别扭的。

    尤其还问了这么个问题。

    庄秋时：你昨天怎么了？

    池小池：看有只狗被拴着，很可怜。

    庄秋时：吉娃娃？今早已经不在了。

    池小池：班长住黄金顶？

    庄秋时没写纸条，往她这边微微靠了一下：“嗯。”

    池小池一愣，那声鼻音就在她耳边炸开，比起回应更像一句呻吟，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诱惑感。

    仔细想想，班长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就是不怎么说话，声音也不大。

    她背了一会儿古文，又开始走神：还没来得及问那个女生是谁，不知道直接问的话会不会太奇怪……但本来就和她没多大关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