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路边的小乞丐
54.路边的小乞丐
天气越来越冷了,隔日就下起了大雪,顾明月在房间里闷着安安心心读了两三天的书。等雪停了就到翠园的白鹤亭看雪景。 她坐在栏便摆弄自己那张枫木小梢角弓,昭昭在一旁给她沏茶,厌厌则抱着从厨房抱来要给顾明月当射靶的小兔子喂草。 远处踏着雪来了位眼生的伯伯,那人有些驼背弯着腰走进亭子,布满褶皱的脸上咧出一个讨好的笑:“小姐,您在这儿啊,后门那儿有人找您呢。” 厌厌蹲在兔笼前回头看。厌厌倒是认识这个人,这是看翠园的许伯伯,平日里厌厌手欠爱采撷些翠园的花草带回去,许伯伯知道厌厌是清风馆的人就权当看不见。 见顾明月蹙着眉,厌厌便主动问道:“什么人来找?怎么不走正门偏要走后门?” 传话通报这事也不是许伯伯的活儿,他也是拿钱办事的,见顾明月兴致不高恐冒犯了她,只诚惶诚恐道:“……她说她叫陈二田,是,是她哥哥央她来的。” “哥哥?”厌厌缓缓瞪大双眼又望向顾明月,魏朝男女大防较之前朝要严苛许多,这一个男人偷偷摸摸找一个女人还能是什么事?许伯伯想必也知道,尴尬得直埋头。 顾明月放下手中的弓,面不改色地瞎编:“别瞎说,她哥哥今年四十有八九,是绣坊的绣郎,相必是我之前请他绣的荷包东西绣好了,我去看看。” 说着就请许伯伯带路,一个人去了。 “……”昭昭望着顾明月离开,略有些怅然地与厌厌对视了一眼。 “唉。”看着男孩儿明显失落的面容,厌厌挠挠头安慰道:“昭昭你绣得挺好的,外面的绣郎,可能,小姐就是图个新鲜……” 昭昭垂头将顾明月的长弓收好:“也兴许是我最近绣得花样儿老了些……” 陈二田就坐在后门的门槛上,看这大街上仆从家的小孩儿追逐打闹。她之前在并州也有不少玩伴,不过灾荒那几年都陆续饿死了。等到了姜城她就一直在凝香馆干活,也没时间再结交什么朋友。 “就是她。”许伯伯指了指小女孩儿的背影。 陈二田扭过头,见顾明月过来了,就站起身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顾明月上前问。 “是寒烟哥哥让我来的。”陈二田低垂着头:“他只说有事请您帮忙。” 陈二田见顾明月面露犹豫,抿唇补充道:“他被关进柴房好几天了。” “我听老鸨说,要将他转到窑子里去。” 伎馆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凝香馆虽不是最好的,可好歹有层温情脉脉的外衣,不是进门就能脱衣裳爬床的。可要真去了窑子当窑哥儿,那许就是五十文一次,喝了春药一晚上接多少客也数不清的地方。 也是因为知道寒烟被顾明月包下来的,陈二田这才答应偷跑出来替寒烟传话儿。 这都什么事…… 顾明月也才几日没去,也不知寒烟这是犯了什么错了。衣服也来不及换,便要和陈二田出门。 等两人赶到凝香馆直接从后门进去,后院的柴门上这次不仅拴着门闩,还上了把锁。顾明月就让陈二田去前头找个管事的来。 陈二田没法,去找了带她的婆子,两人一起将管账的娘子叫来了。 “顾小姐,真是失礼。”管账的是个瘦高的女人,身量居然比顾明月还要高一些。她也不废话,本就是带着钥匙来的,直接将门锁打开放顾明月进去。 顾明月在柴房外向里略一扫视,并没有看到寒烟。等进去了,在柴房走了一圈,才发现人居然躲在柴禾垛和墙之间的缝隙中。 这道缝隙极窄,布满着灰尘蛛网,也不知道寒烟是怎么钻进去的。 他整个人就面朝着墙壁默不作声地窝在墙角,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身后,身上的锦衣也覆满了灰尘,尽是抽线拉丝。 跟路边的小乞丐似的。 “寒烟。”顾明月向缝隙里望,她本想扶一下身旁的柴垛,可余光的瞥见木头表面一寸厚的尘灰,立马就收回了手。 连唤了好几声,寒烟才微抬起头。 “寒烟,还不快出来见顾小姐。”账房娘子见他这样磨磨唧唧的,声音中不免透出几分寒气。 寒烟立马意识到柴房里不止顾明月一个人,他将头埋得更深了,整个人蜷缩得越发紧实,口中极小声地期期艾艾道:“让……她们……出去……” 顾明月望了账房一眼,账房娘子立刻眯起眼露出个笑,二话不说就拎着闲杂人等一起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顾明月又对寒烟说:“好了,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出来了吧。” 寒烟没有回答,倒是忽然低声说起另一件事:“顾小姐,你能替我赎身吗……” 不等顾明月回答,他又连忙补充道:“不用你出钱。我有钱,给我些时间……” “可你赎身了,有地方去吗?”顾明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得话不太合时宜。 不过实话实话。像这样无依无靠的伎男,有钱赎身又如何?大魏朝不许男子私自置办房屋地产,即便有钱也无处花去,幸运的如柳一那般,至少能寻一处无人要的破屋子遮风避雨。 若是命不好被什么混混流氓盯上,照样是被洗劫一空,再被一麻袋卖到青楼楚馆去,到时何处说理去?伎院都出不去,更别提报官了。 只是此时寒烟受了委屈,她说这话,只是让人痛上加痛罢了。 再看寒烟,果然哑口无言,只肩头微颤,许久都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