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面对她幻想破灭的表情

    拉斐尔不记得标记后的事情了，只要他收起自我，凭着本能，无需思考就可以对秦天做出自然的反应。

    不看她时，他是拉斐尔·赫恩，可一看到她的，黑暗又夹着一点暖意的记忆，还有那些想要被抱住的冲动就会掌控这具身体。

    他太累了，那天在浴室清洗时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秦天已经去上班了，堆积了一周的工作想必不少，这些天她总是早出晚归，让他平稳渡过了记忆融合最初的几天。

    拉斐尔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现在回想起江夕舞，她不再是那天威风凛凛的大小姐，而是裹着黑色袍子，脸藏在银色面具之下，一举一动透着冷静威严的神秘女性。

    那是每次炽天使需要升级时，他和总设计师见面的场景。那个女人总是打扮得十分神秘，连声音都经过设备处理。

    原来她就是首富江家从不抛头露面的那个女Omega江夕舞，如果不是因为秦天，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炽天使的设计师身份居然如此特殊。

    再比如，他也想起了艾利奥斯，他曾经在某个无聊的社交季茶会上见过这个人，当时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模仿他的。

    他的目光扫到落地镜里的人。他刚洗完澡，毛巾搭在肩上，发丝还滴着水，小小的乳峰挺立着。

    拉斐尔有些恍惚，迅速扭过头去，似乎不愿面对这样脆弱又yin荡的的Omega身体。他原本就不喜欢照镜子，每次拍照录像完了都不会亲自检查，所以之前才对自己的脸没什么反应……

    他其实非常擅长压抑情绪，但积累久了终有一天汹涌的感情会冲破闸门。

    他不敢告诉秦天自己是谁，他不敢面对她幻想破灭的表情。

    他无法逃走，除了“秦天的Omega”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身份和社会关系，如果往灰色地带跑，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他已经经历过了。

    他甚至不能去死，终端里的微型武器在没有破解的情况下是不能射杀持有者的。现在生命体征维持芯片被嵌在他的身体里实时监控着，普通的自杀方法只会让他再被送一回医院。

    拉斐尔不知不觉走到了杂物间门口，他停住脚步，靠在墙上滑坐下来。

    他总是理智的，他能判断他应该感恩秦天对自己的救助。他不讨厌她，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流落黑市的Omega，他应该爱上她，事实上他也爱上过了。

    五年的记忆就像被倒入清水的苦涩冲剂，被稀释淡了许多，味道却融在了一起，无处不在。

    他还能判断出，如果告诉她自己就是拉斐尔·赫恩她应该会很高兴……她会哭吗？可是之后呢？

    拉斐尔嘲笑自己，他根本不是什么光芒万丈的帝国元帅，他只是个害怕面对自己，更害怕被忠实粉丝怜悯、厌恶的胆小鬼。

    他忍不住想，她是不知道拉斐尔·赫恩是有多么愚蠢、懦弱、自私、无趣、难以相处的，她只知道那个伪装成英雄的自己。

    闭目沉思许久，拉斐尔定了定神，秦天的事情也许可以之后再说，如果可以找回自己的身体、解决了导致他“死亡”的元凶、恢复了身份，报答她的机会还有很多……没必要现在告诉她。

    第二天清晨，他抱怨一直待在家里太无聊，恳求她一起带他去帝国大学。

    上次绑架事件的心里阴影还没散掉，秦天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一直把他关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大学里大人物很多，安保非常严密，再加上拉斐尔平时很少要求什么，她勉强同意了。

    “乖，”下车前，她亲了一口小O：“地图和导航都在终端里，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嗯……好。”拉斐尔垂着眼帘，以免被发现闪躲的目光。

    他向熟悉的建筑看去，这所大学历史悠久，几乎是从帝国建立伊始就有了，它不像现代风格的建筑总是奇形怪状精致光滑，铺满玻璃幕墙，而是用老式材料铸造的。

    尤其是图书馆，外表看起来像是灰色的混泥土板拼成的老旧建筑，里面则更加现代一些，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从最上面往下看能看到过道里正在学习的学生们。更里面则是以玻璃分隔的室内，有一排排书架。

    如今纸质书籍已经不再是主流，大部分图书馆已经没有任何实体书，只剩下内部查询窗口，但帝国大学的图书馆依然保持着每一份电子稿都有一份纸质存档的传统。

    拉斐尔曾经也是个整天泡图书馆的好学生，虽然他被贵族收养了，但他们并不是很富裕的家庭，爵位也不高，对他远不如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样关爱，他是凭成绩拿了奖学金才能进来的。

    其实这里不仅仅的图书馆，它还是全国最大的档案库，但档案库需要相应资格才能看，他没敢打它的主意，即使那里有关于他“死亡”事件的详细报告。

    拉斐尔循着编号找到了脑科学的书架，用终端检索当然会更快更全，但那会留下搜索记录。

    五年过去脑科学果然比之前又发展了许多，然而可惜的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他的大脑会莫名被移植到这具Omega身体里的线索。

    从时不时的头痛、记忆的恢复方式、身体性别变化、自我意识的觉醒等因素推测，他排除了自己是克隆人的选项，推测自己应该是被做了大脑移植。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这么曲折的方法折磨他。

    走出图书馆时已经接近上午十一点了，正好撞上课间，人潮将他裹在中间。

    年轻人浓烈混杂的信息素让他很不舒服，拉斐尔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已经被完全标记过，否则他根本站都站不稳。

    “要不要去美术楼那边看看？”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

    “听说四皇子来访问了，我想去凑个热闹……”

    四皇子……

    学生走远了，拉斐尔还站在原地，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打开终端搜寻美术楼的位置。

    “滴！”他解锁了路边放置的校园低空代步设备，作为教师“家属”他有使用的权利。

    “呃……！”

    视野天旋地转，拉斐尔刚站上去脚下就踩空了，险些被甩下来。

    路边的学生见了咯咯的笑：“不适应重力平衡还是别坐这个了，还没走路快！”

    “重力平衡？”现在连普通代步器都装上这种功能了吗？拉斐尔重新调整了一下身姿，极快地的向前飞去，留下嘲笑者风中凌乱。

    代步装置也能飙这么快吗？

    现在帝国一共有五位皇子，四位皇女，人数众多，几乎都在帝国大学里学习过。

    拉斐尔的朋友很少，四皇子华颂算得上一个，因为他们是高中同学，以及大学舍友。

    他是皇族里少见的Beta，原本还个私生子，继承顺位很低，被自愿当个闲散皇子，爱好是虚拟作品和追星。在贵族中学时他们不太熟，进入大学之后似乎这位皇子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cao作，让校方把他安排到和拉斐尔住一块，这就是他们的孽缘。

    至少，在公众面前他算是勉强演绎好了一个不正经但高贵的皇子角色。

    远远的就能看见美术楼下的广场上有一圈穿着银白色作战服的私人卫队，拉斐尔cao纵着低空代步器上到矮楼的屋顶，然后加速从天台落向圈内。

    民用低空代步器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压榨，还没落到一半就开始打转，最后一头栽到了地上。还好事故保护装置生效了，否则拉斐尔就不仅仅是被震得头晕目眩，而是要头破血流了。

    还没等他从变形散架的代步器残骸里抬起头，脆弱的后颈就被人按住了，力道很大，疼得他抽气。

    瞬间一群高大强壮的Alpha围住了拉斐尔，连阳光都漏不到他身上，他不住地颤抖。靠着余光，他看见华颂就在他前面：

    “怎么在校园里乱飙代步器，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吗？”

    “四皇子殿下……”拉斐尔努力控制着气息：“您还记得……‘从银河供应链视角下的跨星集团战略决策：一个实证研究’吗”

    “哈！？”

    拉斐尔深吸了一口气：“你大学最喜欢的妹子是实验课坐你右前方爱用蓝色丝带绑高马尾的Omega妹子，我帮你传过三次情书人家都婉言拒绝了，之所以没有狠狠拒绝是因为她暗恋我……你在宿舍不倒垃圾不洗衣服，最后被我以不帮你写经济作业，数学考试不给你抄为威胁才学会了用家务机器人！大学四年除了动画文化的研究与传播学之外所有的论文都是我帮你写的……大学里一共有三个人喜欢过你，第一个是个女Beta而你不喜欢人家的长相，第二个是男Alpha你说你这辈子拒绝男Alpha，第三个被你满宿舍的小众文化周边给吓走了，临走之前还弄坏了你的等身抱枕，导致你说出了今生只喜欢纸片人的宣言然后过了一个星期就对Omega偶像真香……”

    “你你你……”华颂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咳……”拉斐尔露出一个苦笑：“现在能让你的卫队把我放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