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言情 - 言情小说 - 病树与烂柯人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过有计时,没计时,时间照旧分秒不停地过着。

    转眼间学院这单栋的三层建筑,成了百年历史建筑,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原为滨大校部楼。

    确实是滨大一景,有老虎窗的阁楼,还常年冬暖夏凉。

    过了一会儿,张劲松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见到倪芝一愣,压低声音:“师妹,何师太跟吃枪药了一样,你别撞枪口,有啥事改天再来吧。”

    倪芝忍不住想笑,张劲松算是何沚的得意门生,一向听话,为此发际线都早早沙漠化。连他都说了何沚的外号,说明是真被骂得伤了心。

    只不过,她犹豫一下。好容易从宿舍走到学院,几乎穿了个对角线,还要从桥洞底下过马路。

    “我看情况。”

    “行吧,你悠着点。我挨完训回去改去了。”

    倪芝喊住他:“师兄,等会儿。”

    “咋地?”

    “有没有来钱的活儿,当助手啥的。”

    田野是个费时费力费钱的工作,到了博士阶段,时不时有人请助手帮忙,是有薪酬的。

    倪芝以前做过家教,但一想到这学期有可能还去田野,没法坚持,怕误人子弟,只能想别的办法。

    张劲松一拍脑门儿,“还真有,而且俩。”

    “一个是我对象导师老唐给我说的,我本来就要今晚给你们发邮件说这事儿。七台河知道不,下面有个红旗镇,跟我们一向有联系,让我们社会学学生去修订镇志。挂个乡镇助理的职,意思意思一个月去一趟就行,有钱拿,来回火车给报。你想去就报名,今晚把报名表填了发给我。”

    这事儿都不用琢磨,倪芝当即点头言谢。

    “别急,还有一茬子。你刚刚说的助手,巧了,我对象也招。”

    张劲松女朋友也是社会学的,俩人一同读了博士,已经同居了,分的导师不同。这一对伉俪也算一段佳话。

    “师姐挺富啊。”

    “拉倒吧,你还不知道,博士就那一个月三千块钱,咱们学社会学的,还没法儿像工科那样帮导师做项目拿钱,顶多是报销报销田野的花销。”

    “对了,师妹,你论文做什么题目?”

    “汶川地震。”

    “挺好的,圆咱们导师夙愿,总算有人接班了,她总叫我们做地震的,我们也不乐意。”

    “我算是上了贼船。”

    “你放宽心吧,你写这个,何师太恨不得围着你转。不说这个了,我给你说说,你师姐,她在做失独的论文。当初我劝她别开这个她不听,现在知道难了,只能请助手。”

    失独,是独生子女因意外丧生无法为老人养老的社会现象。

    这种和地震不同,极难暗访,一般连人家家门儿都进不去就给轰出来。

    “但我可给你说了,特别费劲,你师姐说,女孩子能惹老人同情心,好说话点儿。远的她自己跑,学校周围的,招助手来做。你要想接,我给你师姐说一声,报酬不高,反正你自己也能学着点儿东西吧。”

    “那论文写我名儿不?”

    “想得你美。”

    倪芝本来就是开玩笑,“我试试吧,谢谢师兄了。”

    第11章 去骨鹅掌

    何凯华,独子,父母都是铁路局老员工,九十年代末,早早买断了工龄,现在也不过六十出头。他同年上岗,那时候铁路局算是铁饭碗。

    不像两个老人,都是随车乘务。何凯华学了点儿技术,成了铁道线路工,2005年因试图救卧轨自杀女子,不幸丧生,还被评了烈士。

    所以两位老人,既领国家和铁路局双份抚恤金,又领失独的政策补助金。

    然而这些补贴也换不回儿子。

    倪芝大概翻了翻资料,最详细的就属这一份,是因为几年前有记者采访过。

    心里断定难度比其他小,决定先下手这个。

    只是住址让她有点惊讶。

    铁路小区。

    不就是陈烟桥住的那个吗?

    现在看来,可能是当时铁路局的职工分房,后来才转出的。

    倪芝今天刻意素面朝天,穿了件素白的毛衣和深灰色的紧腿儿牛仔裤。

    她顺着门牌号去寻,最后发现,居然还是陈烟桥住的那一栋,在三楼。不过这小区,总共也没几栋,想来也正常。

    “您是李姨吧?”

    “是我,找你叔叔的?”何凯华母亲开了门,老太太乐呵呵的看她,精神气儿十足,“是不是社区开会呀,我都说让他别总去给你们添乱,他还总以为自个儿能帮上忙,净瞎掺和。你叔叔啊,去长庚耳鼻喉医院了,一会儿就回来,我跟他说啊。”

    “何叔怎么了?”

    “还不是老毛病,耳朵不好使。在家跟他说话,都得靠吼。”老太太热情地让开门,“要不要进来坐会儿,你叔可能快回来了。”

    倪芝笑了笑,“李姨,我找您一样。”

    失独群体是难以用社会观察法的,群体分散,不集中,只能做访谈口述史。

    她出示了学生证、介绍信,说明了来意以后,老太太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然而倪芝已经进了门,她拉下脸来,“姑娘啊,你快走吧,让我们老头子知道了要生气。我们也没什么可问的,都是命,不怪别人。”

    倪芝正想如何留下,铁门这就开了,刚说的何凯华父亲就回来了,见到她,人也是笑眯眯地,声音洪亮,“哟,家里来客人啦。”

    何母有点尴尬,“不是。”

    老头子听不清,又提高音量,“你说啥?”

    倪芝走近了些,重新说了一遍来意。

    老头子脸色也变了,“出去!你们这些记者,真完犊子,都没安好心。”

    他声音震耳欲聋,倪芝都退了两步。

    再次掏出介绍信和学生证,“叔,我不是记者,我就是学生。”

    老头子看也不看,倪芝有点急,就把介绍信递前了一点。

    老头子眼睛一瞪,接过来就撕得稀巴烂。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给我走。成天瞎编排,丧尽天良。”

    他不好拉拉扯扯,转向何凯华母亲,“把她赶出去。”

    何母半推着倪芝走到门口,倪芝不好硬来,怕推搡到老人。

    他们接受过记者采访态度却如此奇怪,犹如变脸,让倪芝一时间也有了退意,希望回去再查资料。

    到了门外,何母稍有点愧疚,“闺女,对不住了,我们家孩子是个好孩子,我们也想说他的故事,就是怕乱写,回头我下去了,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何父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跟她磨叽啥,关门。”

    咣唧一声,铁门就在她鼻子尖儿前合上了,犹在震颤。

    老头子的声音隔着门依然听得一清二楚,“我不在家你就乱放人进来。”

    “我不知道,老头子你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