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

    卷十一   百年修得同船渡

    看著錢巧兒紅如晚霞的臉蛋，秦格也是有些迷醉。

    他在錢府為奴時，對她也是有種特殊的感情存在。小姐時常會偷拿食物給他與娜娜兩兄妹。秦格被黃家姊弟抽鞭子取樂之際，也是錢巧兒哭著懇求當時的黃員外放了他，還私下找大夫治療秦格的傷。至今他看見自己遺留下的疤痕都會想起巧兒。

    身為奴僕的他，總是髒臭得可以，錢巧兒卻不棄嫌地靠近他，她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還有，幼時的她白白胖胖的，皮膚細嫩看起來特別好摸，所以他給她起個「小棉花」的別稱。

    曾經因為闊別九年，讓他忘了這段回憶，只記得家仇舊恨。但回來之後，不光是眼前所見，甚至鄰里都傳揚著她的善良聰慧，這樣的錢巧兒，秦格不會後悔與她成親。

    可是今晨當他告知這摏皇上賜下的姻緣，她為何看上去如此消沉，他實在不解。為了不讓她對這場婚事太排斥，他來到錢府邀請了她熟悉的人來參加喜宴。此舉果然令她的心情好轉了。

    此刻她嬌媚動人，秦格所說的話語並非是開玩笑。他甚至十分期待今晚的洞房花燭。

    就當眾人哄笑的時候，錢巧兒的視線突然移至某處，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柔和。她竟然放下手上的繡球，趨前走向其中的一名賓客。「凌大夫。」她激動地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秦格被這幕情景愣住了。她口中的凌大夫是錢府附近的老民醫門下弟子，還曾經醫過秦格背上的傷。所謂醫者仁心，是否如此凌大夫才會散發一種脫俗溫和的氣息，也正是與秦格的剛強恰恰相反的啊。

    不知為什麼，秦格非常不喜歡巧兒現在看著凌大夫的神情，不由得又想起錢郡侯對他說過的話。

    「巧兒姑娘……啊，現在可得改口叫秦夫人了。」凌汕大夫對錢巧兒拱手行禮。

    「凌大夫，不必多禮，我們之間不用那麼客套。」錢巧兒輕輕壓下凌汕的手。

    「也是。之前聽聞妳要嫁入黃家，實在提不起心去向妳道賀，可如今妳是欽差大人的妻子，我當然要前來沾沾喜氣。」

    「我接連兩日成親，恐怕讓大家笑話了。」

    「沒這種事。巧兒姑娘平日與人為善，大家都盼得妳有個好歸宿。」

    在一旁的秦格見著兩人對話談得熱烈，心裡一股火升起，正欲上前阻止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恭賀秦大人，您得到當今聖上賜婚，娶到錢郡主，這在我們府城定會流傳成一段佳話。」來者是入贅到羅紜商號的柳誠。

    羅紜商號是府城最大的布商，相貌英俊但家世不算好的柳誠在十五年前入贅到羅家，年方十九的年紀娶了個大他十來歲的老小姐，在當時是眾人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不過他並不是一無是處的贅婿，這些年也沒讓羅紜商號的聲勢下滑，經營得順風順水。

    但這些並非是秦格在意的地方，猶記得十年前柳誠就與錢郡侯私下密切往來，雖然他不知道他們當時往來的目的是為何，但秦格就是對柳誠的印象不甚友好。

    但人家是前來祝賀的，秦格也不能轟他出門。來者是客，也得與他寒喧幾句。

    柳誠見秦格不時往凌汕跟錢巧宜那邊望去。他突然脫口：「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麼？」秦格忍不住問道。

    「街坊間口耳相傳，說凌大夫跟錢郡主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有這種事？」秦格挑起一邊濃眉，語氣滿不是滋味。「所以郡主嫁給我是可惜了？」

    柳誠連忙揮手。「大人，我絕不是那個意思。我指的是可惜流水有情，但是落花無意。」

    秦格見他分明是有意挑撥，只是點點頭表明要離去。然後大步走向錢巧兒，準備再度搶回自己的新娘子。

    也許是鎮日的緊張積壓，當錢巧兒看到凌汕時，能夠暫時的鬆一口氣。凌汕前兩年出師自立門戶行醫，主張的是救助貧苦人家，於是錢巧兒時常拜託他到一些沒錢看大夫的人家裡去看病，兩人很是熟稔。在她心裡頭自然是十分感激凌汕，也有種尊敬的情感。

    可是這種感覺無法跟她看到秦格時的那種震撼相提並論，正如她現在眼角餘光見秦格朝她們走來，內心又狂跳了起來。

    「凌大夫，秦某年少時曾得過您的醫治，您醫術高超，秦某銘刻在心。」

    「不敢當、不敢當。在下當時只是一介門生，何來醫術高超之說。當時是受了巧兒姑娘之託，才膽敢代師行醫，不足掛齒。」凌大夫謙遜地回答。

    「是啊，巧兒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她成了我秦某人之妻，我將來定不虧待她。」

    「娶到巧兒姑娘的確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凌汕如是說。

    「凌大夫，你日後可得尊稱她是秦夫人了。」秦格再次提醒。

    錢巧兒聽見秦格的語氣，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凌汕笑笑，只是謙卑地回道：「必定。在下方才失言了，請原諒。」俊秀的臉上流露出歉意。

    秦格轉過頭對錢巧兒說：「娘子，春宵苦短，妳該回新房早點歇息了。」

    聽聞此話，凌汕趕緊告退。

    「秦哥哥，你對凌大夫說話語氣太不客氣了。」

    「我說話太冒犯嗎？或許我不應該請這些賓客來，是我自作主張了。」

    「不，我很感激你激請這些故友前來。秦哥哥，我真心感謝。」

    話雖如此，但錢巧兒眼中閃爍著迷惘。在她轉身離去之際，不自覺又回望了大廳眾人一眼，目光流露出無法言喻的不安。

    秦格觀察到錢巧兒複雜的表情，不禁感到心疼。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娶了錢巧兒，他清楚自己必須面對許多不確定之事，這一切令得他在復仇路上更加波折。

    隨著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在他們之間投下交疊的身影。這一晚，兩人的命運從此交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