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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试了几个回合,却发现他确实是个有道行的,当时我病得厉害,也便让他换手诊治……后来……后来阿爹发现了我们的事儿……”楚氏的双颊变得血红,嘴唇微微发抖,把头低了。 “吓跑了?是吗?”庄姜脸上露出讥讽。 “不是,不是,他只得离开,临走时说以后一定回来接我,让我一定活下去……”楚氏抓着女儿的手,道:“这诺多年,我便记得这话,记得这话……”突然伏在女儿肩头,泪如雨下。 还不是……哭的时候。 庄姜轻轻推起楚氏,再问道:“当时外祖父恁地没了的?” 楚氏一边掩袖擦泪,一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走了,我哭的晕了,后来病倒了,后来……阿爹突然没了,一个男子,哦,就是庄大人派人来接我,说要娶我做他家儿媳,我本来心不甘情不愿,想一死了之,但是想着他要回来的话,阿爹留下书信又再三叮嘱说让我一切听庄大人的……” 一切听庄大人? “之前外祖父平日里跟祖父交情如何?” “我不太晓得这些事,只是好像,从前没怎么听阿爹提起庄大人的。” “知道了--“庄姜微微点头,知道自己这个娘是整日做梦的,知晓的也不过这些了,从话里初步判断,那生父是江湖郎中,因为治病与母亲做了不才之事,生下了自己…… 庄姜闭上了眼睛,这事实,比想象的更糟糕——自己那令人骄傲的出身,原来竟是个可耻的存在,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竟然是个笑话!突然觉得心肺宛如猫抓,想哭,想闹,想大发雷霆,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闻着那熟悉的兰花香气,看着月白牙色的荷叶衣在月光之下光华流动,这正是年前自己吩咐谢家绣坊为母亲寿辰所裁,那上好的缎子一摸便波折起伏,淡淡滑动,宛如这无边无际的寂寞岁月,看不出初始,亦望不尽结尾…… 这样的母亲,这样母亲,许多年来,看着妹子的备受呵护,她未尝没有不甘,可慢慢的,也就认命了,她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强壮,学会了照顾别人,可自己母亲竟然做出了她最鄙视的事端,彻底击垮了她从前信仰的,维护的那种东西。 庄姜仿佛抽掉了所有气力,缓缓瘫坐在地上,神色只是愣愣。 楚氏从未见女儿如此神态,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女儿的手,怯生生地道:“姜儿……姜儿?” 好久好久,庄姜才“哦”了一声,抬头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从礼教上她真的不可饶恕,可是,可是,她终究是自己的母亲,并且自己也是有过体会的——遇他之前,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般不好,遇他之后,便觉得这却是道经里的修罗魔障,佛经里的地狱无间,虽不痛不楚,却在淡若平常里厮杀掉她的心,她的肺,她的如花美眷,她的似水流年……只是她与母亲究竟不同,母亲选择了甘心顺从,而从此戛然而止,她则选择挥手作别,转身向前走去,有些事,有些东西,有些选择,注定永不相同。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 “娘,你别怕,我虽不猜不透这有什么,但是老太太……不是糊涂人,不会怎样我们的……”屋里想起她如常清脆,话音里蕴藉着让人心安的抚慰。楚氏听了女儿又开始叫“娘”,泪眼滂沱里紧紧拥住女儿的头,呐呐道:“姜儿,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又如何? 庄姜紧紧闭上了眼睛。 第一卷 人间道 第十六回 是耶非耶 庄母的文澜苑是庄府最大的正堂,皆雕梁画柱,两边厢房上挂满了鹦鹉、画眉等雀鸟,里面的丫鬟见庄姜来了,忙进屋传唤,老太太正一个人屋内养神念佛,见庄姜到来,睁开了眼睛。 庄姜进屋时,见庄母正襟危坐,盘腿揣珠,六十许的年纪,因保养得当,皮肤上未曾显露多少岁月的褶皱,却在头发的屡屡白丝里露出了曾经的沧桑,秀眉樱口,宝相端严,忽然心中一动,想来祖母也曾青葱岁月过,也曾花红盛开,或者,也曾遇到那命中的良人…… 正发愣之际,却见秦嬷嬷领着几个丫头出去,闭上了门,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个,“说吧,丫头。“庄母微敛着眼,徐徐开口。 庄姜深吸了口气,把母亲告知的内容毫无隐瞒地说了——有时候,诚实,就是可靠的保护。 “就这些?”庄母的脸隐藏在八角琉璃灯的阴影处,看不清神色。 “就这些。”庄姜恭恭敬敬道,垂着头,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哦……”庄母身子向后依去,看着地上的嫡长孙女,轻叹一口气,可惜了,如此聪慧的孩子! 如果她今晚不及时过来跟她讲,她自然会去审问沈氏,凭沈氏这纸片般的性子,还不知要出什么事端,因此干脆主动过来跟她说,并且……庄母盯着地上的庄姜,见小女儿穿着一身淡色的紫衣,在地上印出淡淡的影子,长长的睫毛形成一面扇子,微敛的眼眸看不清神色,不过那声音是淡定的,冷静的,甚至,算计好了。 同样的人,同样的聪颖,必然会意识到同样的疑点——庄太傅从前跟楚太医并不熟,怎么会突然结成亲家?会下棋的人,绝不会去破坏比自己更知情更高明的棋手步骤,因此—— 就凭这一点,她就不能把楚氏母女怎样! 就凭这一点,小女儿家才会跑来如此! 庄母眯起眼,定睛见这十四岁的小儿女,貌美绝丽,才慧无双,心智谋算、胸襟境界,皆上上人物,虽不是庄家的血脉,但是这一言一行,心机手段,心胸气量不是庄家嫡女又是谁?何况,十多年相生相待,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祖母……“在这样的静寂里,庄姜突然开口,道:“祖母年轻的时候,可也入过那赏春会?“ “唔……“庄母眯起眼,似乎想起无数往事,神色悠然,似有憾色,却有庆幸:“那时候小,比你还小呢,只记得跟着jiejie裙子后瞎转,那时候……“ 那时候,杏子林中,梨花树下,曾经也有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让她念念不曾忘,彼时年小,梦过几回也就罢了,后来说了亲,嫁了人,丈夫温文儒雅,夫妻之间谈不上恩爱情重,却也相敬如宾,一辈子媳妇、奶奶、太太、老太太,也就这样过了,那青春初绽的悸动早已淡漠如水在无边岁月里,女人这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