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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间捏得手骨钝痛,却是半分眉头也未皱过,但管由他如此,终与他坦白心中打算。 “数日后伴你及冠,我便折返南境虞山。” 平怀瑱问得不留余地:“这一回要等上多久?两年?三年?五年?” 若是能够,李清珏不回来他可亲往之,哪怕年年仅见上一回也算安慰。只可惜道路崎岖,往来一趟即逾十日,身为太子离不开这般久,身处刀山火海更不可离去这般久。 他唯独能做的,是佯装从来都不曾有过李清珏这个人,更无境南藏兵之事,安安稳稳、沉沉静静地囚于宫中度日,不令任何人将怀疑目光投向李清珏匿身之地。 李清珏久久不作答复,听着问话眼里难以抑制地浮起些徘徊难决之意,久违痛色令面上神情鲜活不少。 平怀瑱看在眼里,自是知他为难,更明白李清珏一去数年全然是为了自己,不禁隐隐懊悔起方才冲动之下的脱口而出,倏不再追问任何,只握着他的手从肩头拿下,垂眸俯首静默抵在额上,万千眷恋。 未几,忽有一声落入耳中。 “逢年此时,我都回来。” 平怀瑱睁眼抬首,眸里一重重喜。 李清珏顺眉看着他,从那掌心抽回手,缓缓探到腰间宽解衣物,总算令他换下微润潮衫。 先前冒雨在外,短短数步长短,其实衣裳为雨沾湿的并不见多,行入房中好一会儿已近半干,着实伤不着身,不必多此一举。然而平怀瑱未再推拒,眼瞧着李清珏从内室柜里寻来一件宽松袍子为自己拢在外头,周身一阵阵地氲着暖。 他念了这关切太久。 身边那样多的宫人长年累月日复一日地看顾着他,百密无疏生怕怠慢,可寒了、饿了、乏了,平怀瑱只愿听李清珏问一声好是不好。 这声音终不止在梦里。 “好,逢年此时,我在京中等着你。” 平怀瑱卸下一身来得过早的离愁别绪,尚能得数日相伴之期,不妨耽之溺之,珍惜朝暮光阴。 室外雨声渐大,春风夹露拂入窗框,湿了李清珏方才顺手搁下的一卷杂谈。平怀瑱见状将木窗探身阖拢,把那卷书拿到手里拭了一拭,垂目一瞧,是名不见经传的一本,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许久以前李清珏并不爱看此类书籍,所阅尽是精粹国学,对这般江湖散录提不起半分兴趣,论其“虚伪不真”。 如今捧一卷而不释手,可见当真转性不少。 平怀瑱信手翻了翻,随口问道:“这书讲什么?” 李清珏觉此问将他难住,思索片刻回道:“讲人性。”话落见平怀瑱侧首望他,再作解释,“诸事未必真,其情却不假。我从前以为这般书里所载之事极尽浮夸,尽是虚构,非得如今亲眼去瞧了看了,才知是真。” “如何说?” 平怀瑱就近于窗榻坐下,向他探出手来。 李清珏随之落座身旁,从他手里接回书卷,随意翻出一页,指着其上“张氏”二字。 “似此篇所言,张氏孤儿自幼无亲眷,生父生母为匪人所害,无依之际为一善人收养膝下。” 话至此翻过一页。 “此善人后又收孤儿李氏,李氏身世未明,尚在襁褓时随木盆随水而漂。善人不忍,将两子一道抚养,多年后两子成人,亲如兄弟,性情刚直,武艺卓群,终成武林双圣。” 平怀瑱失笑,觉李清珏所说无错,确然浮夸至极,但隐约之际,总感到事里透着几分熟悉。他想了许久才露出诧异之色:“你信里曾道,怜华父母是为山贼所害。” “确是,”李清珏点点头,略作回忆道,“我收养怜华近半年又得容夕。初见容夕时,他被人弃在虞山之脚,许是指望着过往商人将他拾走。可山南劫匪猖獗,往来商贩宁可舍近求远,白白绕行十余日也不再打此处路过,一日间少有行人。” “如此说来,容夕与你亦是缘分。” “怜华容夕,像极了这书中兄弟,素来情同手足,聪颖懂事。”李清珏提及养子本该怡然,然禁不住心有所愧,合了合眼道,“可我并非善人。” “你若非善人,容夕早已冻死虞山。” 平怀瑱最是懂他,不愿他再胡思乱想下去,脱下鞋履躺倒在窗榻上,状似无意间抽过书卷垫到脑下。 李清珏果不其然分了神,侧眸望着他眼下青影与满面倦意,话语声放轻了几分:“昨夜歇得不好?” 平怀瑱往里挪了一挪,留出一片余裕给他,待他躺下后伸出胳膊把人揽紧了回道:“这两三年歇得都不好。” 话落无声,李清珏闭着双眼将掌心贴在他背后,缓缓一拍。 昨日整夜未眠,起身后强打精神参了早朝,又去凤仪殿问了安,分明已是困乏不已,平怀瑱偏还不能入睡,怀抱着李清珏好似怀着一樽暖玉,睁眼怕惊扰,合眼怕失去,心有所恐,患得患失。 李清珏微凉手掌抚在后背,隔着重重衣物竟也烙得发烫,平怀瑱脑里转着他片刻前出口的每一字,伴着窗外风雨声,浅浅一垂首,吻落发间。 第五十四章 春雨嘈嘈切切坠地染尘,落在耳里反晕着三分静,静得李清珏一整颗心渐归宁和,满绪杂思四散,脑中种种尽都敛下。 过了许久,他才在回神一霎间想起,从今晨醒来等到现在,一直在等着平怀瑱从朝里带出一颗定心丸来。 李清珏抬头欲问,话到喉里及时止住。 平怀瑱瞧来入睡了。 这人一双眼下似浓云般染着一抹墨影,神态却比醒时柔和,眉心舒展,仿佛了无烦忧,胳膊稳稳揽着臂间人,如同揽着最为安心的庇佑,终在数百个辗转难宁的寂夜之后,得来一通好眠。 李清珏不忍相扰,看着看着,偏头在他下颌轻吻,随即闭上清醒双目,一动不动地陪他安睡。 平怀瑱这一觉睡过了午时去。 屋外细雨早已止了,旭阳高悬正空,道道光华如金纱拂落,照射出遍地水洼中的琉璃色泽。 李清珏被他带着几分初醒时的慵懒往紧里拥了拥,这么一会儿间醒醒睡睡、睡睡醒醒,本无困意但也寐得浑身骨头都跟酥散了一般绵软无力,眯着双眸低低哑哑地问:“醒了?” “醒了。”平怀瑱回过,垂首抵着他的发。 李清珏又闭眼憩了小片刻,待四肢有了些力气,这便起了身。 庭苑幽静,室外无人,只青植融着雨后尘泥香。 府里仆从经赵珂阳事前吩咐,除亲选婢女二人,俱不往此院来。满府上下,少有人知院里歇着何人,而又是哪般来头。 李清珏得了清净自在,到此时去往后院唤来婢女送水送食,回房时见平怀瑱已坐在桌旁挑了平素不爱的糕点饱腹,似猜着缘由,问道:“今晨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