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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下一秒门被一脚踹开,师父穿着睡衣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乐了,“这不尹烛嘛,变回原型……” 陆桓意从尹烛的背上滚了下来,原本是想用个帅气的着陆方式的,但上半身都支起来了才发现腿脚居然没了力气,一个不留神就滚了下来,打断了师父的话。 随着这一声闷响响起的还有师父手里茶壶摔在地上的声音。 “……师父。”陆桓意喊了一声。 师父没应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摸了摸陆桓意的脑袋,又一把把他抱进了怀里,用力揉着他的脑袋。 陆桓意有点儿不明所以,想了会儿后伸出手,在自己脑袋上随便揪了搓头发拽下来两三根,放到眼前看了看。 白的。 随便揪的头发都是白的。 掌心那圈黑色的东西已经扩散到手腕了,陆桓意把手放下来,在师父背上搓了搓,捏了捏,没吭声。 尹烛也是在扭过头的时候才看见陆桓意的头发已经全部都白了,发梢还带着一点儿黑,脸色也不太好看地被他师父抱在怀里。 “岁岁,”师父的手也在陆桓意的背后搓了两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啊,”陆桓意应了一声,“是的。” “……没关系,别怕,”师父的声音有点儿发抖,“我会救你的。” 陆桓意笑了笑没说话,甚至冲着尹烛眨了下眼睛。 尹烛却没有笑。 他害怕得尾巴尖儿都在抖,身后的翅膀不安地垂下来,脑袋左右侧的幻影脑袋也没了踪影,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陆桓意看。 陆桓意说过他只能活两年了,过完年之后就只能活一年。 他是说过的。 可两年是个什么概念?一年又是什么概念? 对尹烛来说都是眨眼一瞬间,有时候睡一觉就过去了十几年,有时候发个呆又过去了十几年。 但和陆桓意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天都因为特别充足而被拉得很长,充满了记忆。 可是现在陆桓意变成这幅样子了。 “都他妈滚开,”人群外三师叔喊了一嗓子,带着一群药师扑过来,毫不客气地将师父推开后揽着陆桓意号脉扎针又往陆桓意心口贴符,“去看你对象变个身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变身威力太大了,”陆桓意乐了下,“吓的。” 三师叔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扭头冲着尹烛说,“他体内有阴气在扩散,你现在带他回去,不能再让他晒太阳了,过会儿我会拿药过来。” “好。”尹烛点了下头,用没着火的那段尾巴卷起陆桓意一点点往家里爬过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了,三师叔才在师父肩膀上拍了拍,“阴气扩散到四肢了,不出七日便会扩散到心脏。” 师父闭上眼睛按了按眼角,“不出七日他就会死?” 三师叔没应他。 “怎么这么突然……我以为他能活到明年过年,明年的生日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我刻了好久的一个小狐狸……”师父说,“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都知道他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三师叔说。 但这不代表陆桓意就一定能活到二十岁。 阴气是从他出生那一刻,还没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钻进他身体里的,早早地与他的魂魄相融,又同血rou混合在一起,不安地在皮下浮动着,扩散是迟早的事。 就是不知道尹烛能不能接受得了了。 “大爷,商量个事儿,”陆桓意说,“你爬慢点儿呗,我都怕你摔一跤把我摔出去。” “你不能晒太阳。”尹烛说。 “这阵儿太阳也不大啊,”陆桓意笑了笑,“慢点儿,慢点儿。” 尹烛还是没慢点儿。 很快速地回了家,把陆桓意放在床上后关门关窗,然后趴在窗边,挺大一个蛇脑袋支在那儿看着陆桓意,没说话。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叹了口气,打破这份沉静后,尹烛开口了,“你不会死。” “嗯?”陆桓意愣了下。 “你不会死,”尹烛说得很轻,也没有去看陆桓意的眼睛,“对吗?” 陆桓意喉咙一紧,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就快要涌到眼眶里了,他闭上眼睛,很用力地“嗯”了一声,“我不会死。” 尹烛把下巴轻轻放在陆桓意的胳膊上,同样闭上了眼睛。 第67章 直到真正的死亡降临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才显得一切都是那么无可奈何。 所有的退路所有的借口都变成刀子抵在身后,往后退一步就会被扎出满背的血,闪着寒光随时要了人命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三师叔不知道拿来了什么药,黑不拉几又黏糊糊的一团在碗里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陆桓意原本有点儿意识不清了,闻到这个味道也清醒了。 “这是什么啊?”陆桓意皱了下眉,没敢当着三师叔的面去捏鼻子,“好奇怪的味道。” “让你吃你就吃,”三师叔翻了个白眼,“废话那么多呢。” “吃完能给颗糖么?”陆桓意说。 “能。”三师叔很认真地点了下头,竟然真的从袖子里摸出两颗奶糖来放在了桌上。 陆桓意捧起那碗东西,眉毛都快拧在一块儿去了,终于下了吃下去的决心,反正也没品出什么味儿,吃完想吐就对了。 三师叔眼疾手快地剥开糖纸往他嘴里塞了颗奶糖,点点头,“之后的药就没这么难吃了。” “那真是太好了。”陆桓意不知道是不是被药震惊到了,奶糖在嘴里咀嚼了几下都没被甜味儿缓过神。 也不知道是被那副药冲淡了嘴里的味道还是怎么样,陆桓意一整天吃东西嘴里都没味儿,尹烛尾巴上的火没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没的,反正弄没了以后就一直缠在自己小腿上没松开过。 躺了会儿下半身才恢复了知觉,陆桓意拖着蛇尾巴去尿了个尿,回来的时候尹烛还支着个脑袋,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爷。”陆桓意喊了一声。 但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剩下的,有很多的话,都被咽了回去,堵在喉咙管里,梗得生疼。 这些天来看望的人很多。 一个接着一个的,没有待多久,就像往常那样进来唠会儿嗑,说说练功时的趣事,每个人都极力表现得很正常,却又掩盖不住眉宇间那份悲痛的情绪。 陆朴怀说等你好了我再带你接单去吧,人傻钱多的都给你留着。 陆槐月送了一个香囊,什么都没说。 还有很多师兄和师姐,厨师也带着黑熊精一家来表达了慰问。 插科打诨的,不着边际的,也有一本正经跑过来和陆桓意说内功心法的,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