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与我之间

    “顾节。”

    略显清冷的嗓音把她将纷乱思绪中拉回来，顾节在无意识间茫然地抬头，看见了总监秦想。

    秦想的眉目紧锁着，她看着恍惚的顾节，插在侧口袋的手还是没拿出来，这时候顾节已经缓过了神，“学姐…”

    顾节的嗓音有些哑，当她看见秦想的那一刻，忽然感觉有些心弦崩掉了，她又想起那个荒谬的夜晚，想起那些暗藏在心底的积淀。

    秦想在一个上午路过顾节的工位好几趟，整个上午顾节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不容易等到午休，她带着早就点好咖啡和甜品过来，却见着顾节的双眼从迷茫到压下眼睫再看不见。

    “没有睡好吗？你的黑眼圈有些重。”

    她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买了咖啡，显得像个逼迫员工打起精神来工作的无良上司。

    顾节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有些失眠，总监请的咖啡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平时她很少叫秦想学姐，避免被同事们讨论，虽然她本人的确是秦想内推进公司的，平时受她照拂颇多，不能在其他地方给她招闲话。

    秦想看了看腕表，按下她去拿咖啡的手，带这些不容置疑，“离午休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半，去我的休息室睡一会吧。”

    “不、不用了…”

    才说要为秦想保持办公室风评的。

    “快去。”秦想显得有些凶巴巴。

    秦想的休息室连着她的办公室，里面简单布置了一下，有秦想身上那种淡淡的雪松香。顾节像小狗那样嗅了嗅毛毯，然后拉着毛毯盖过头顶，蜷缩在薄毯下。

    她的确很困，不一会就进入了睡眠。

    秦想把那咖啡和甜点拎了回来，工牌挂在一旁的椅背上，去搭乘电梯下楼。

    在外边吃完饭的同部门已经结伴上楼了，见到她便和她打个招呼，“秦总监，去吃饭吗？食堂今天做的葱烧排骨好吃了，你要是去食堂记得尝尝。”

    秦想看见了她手上提着的饭盒，礼貌回应，“谢谢，我会去尝尝的。”

    她记得这几个和顾节关系不错，便开口问：“这是给顾节带的吗？”

    她今天大概不会想吃这么油腻。秦想在心底说。

    明敏连连摆手，“这是给沈鸣带的，她还在为了上午的活埋头苦干呢，怕她饿傻了，给她带的。”

    秦想点点头，“注意休息。”

    她下楼去买粥，那几个同事转头吃起了瓜。

    “八成是给顾节买吃的去了，我看她今天有点不舒服，喊她也不去食堂，本来还给她打包了一份。”明敏举了举手里的打包袋。

    “哎，你别那么没眼力见啊，你要和秦总监抢表现机会啊？你要上天啊？”和她并肩走的女孩胳膊肘捅了捅她肚子。

    这么一开腔，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可不敢，我看见秦总监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这葱烧排骨小顾同学是没得福气品尝咯。”

    “也不知道她俩有没有什么进展…咱们集团应该没有什么禁止办公室恋情的条例吧？要是有了就惨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公司都是为了咱们的秦总监见的，据说当时在学校毕业晚会上，老总就派人去把她提前定下来了，给钱又不分权，可是天降的好事。”

    “那我们秦总监那个时候刚刚毕业啊，老总怎么知道这一号人的？难道以前就认识？”

    “这我就不知道了，哎，小顾不是她学妹吗，说不定能从她那边打听到消息，下次找她问问八卦去。”

    “你们怎么看出来秦总监喜欢人家的？这瓜我有点吃不明白呀。”

    “你刚来半年，才过实习呢，这哪知道，当时我们秦总监拿着钱自己挑了一批人，去年小顾刚毕业就塞进来了，你得知道我们这小公司还没成立几年呢，我可是第一年就进来了，那个时候大家忙的和陀螺一样，秦总监可是实打实的工作狂，别说化妆了，她都为了方便当时剪了个短发，还别说，挺帅的，我要是……”

    “歪了歪了，说八卦呢你扯之前的干什么，除非你有当时秦总监的照片，否则你不要再讲了！”

    “咳咳，照片我是没有，有也不能给你们看啊，给小顾制造情敌啊？说回正常的，她都剪短发了，通宵工作更是屡见不鲜，得亏人家底子好，两年都没见给她熬丑了，天天除了西装就是简单的工作服，但你猜怎么着，人家小顾来之前的那三天，她在商场那些时装店泡了整整一个下午。”

    “你又怎么知道？”

    “害，你还不知道她啊，八成是去商场花钱遇见秦总监了。”

    一群人说笑着回去，正搞完机器测试屁股还没在工位上坐热的沈鸣就看见面前一盒葱烧排骨，外加一盒大米饭。

    她的脑袋上逐渐浮起一个问号，偏头去问明敏：“我不是说我得调试机器，得和那几个工程师吃吗，咋还给我带了？”

    明敏把眼罩戴上正打算午睡，打个哈欠回她，“本来是给小顾带的，但人家有其他大美女送饭了，只能给你喽，我相信你的胃口。嗳，不准浪费啊。”

    “……喂！”

    沈鸣只能掰开筷子，盯着一盒葱烧排骨恨不得看穿饭盒。

    “算了，还是尝尝吧。”

    ——

    ——

    秦想把拎回来的小米南瓜粥放在加热垫上，她冲了一杯热牛奶，想着等顾节一醒牛奶刚好变温，就放在她床边，可以直接看见。于是秦想轻手轻脚推门进去放牛奶杯。小小的床上顾节仍蜷缩在被子里。

    秦想知道这种睡眠姿势并不舒服，她曾经常年保持着这个习惯。

    好在顾节没有攥着被子的习惯，秦想很容易地给她掀开一些透气，毛茸茸的脑袋躲在被子里，顾节睡的很沉。

    还说不困。

    秦想拨了拨她的发，却发现她眼角的泪痕。

    ……做噩梦了吗？秦想微怔了一下。

    秦想轻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下班后秦想送她回家，但两人在公司楼下遇见了在医院做完体检，顺路来找顾节一起回家的顾止。

    秦想去取了车，在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座的这对姐妹。她心情颇好，顾节家她去过几次，路线倒是还熟，难得送她回家，只是多了一个人，又是顾节的meimei，她一时间倒是没有话可以当个开场。

    和秦想此时的轻松心情不一般，坐在后座的顾节垂了垂眸，任由meimei将她的手拉过去，捧着细细看。

    似乎察觉到她有些僵硬，顾止抬抬眼，看了看jiejie，歪歪脑袋，又向她一笑。

    怎、么、了？

    顾节只是摇摇头。

    秦想将两人送到楼下，顾止向前几步，见jiejie并没有跟上来，回过身，见到秦想将人留下来，显然有些话想要独自与顾节说。

    她看了一眼，又转回身，小步跨入楼道中。

    秦想能够感受到那一道目光消失不见，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顾节的meimei，但她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轻咳了一下，然后将盘算久了的话给拖出来：“项目报告今天就结束了，这几天放假，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买了雪岭冬日山庄的双人票，那有一大片天然滑雪场。”

    秦想顿了顿，继续说：“要和我一起去旅游吗？”

    顾节有些愣怔，对上她的目光，无意识轻啊了一声，又迅速反应过来，压住砰砰直跳的心，语气故作沉稳：“当然可以。什么时候？”

    秦想笑出来，心中莫名的紧张感消减几分，她犹豫了会，还是伸手去揉了揉顾节的发顶：“就明天，明天下午的飞机。”

    “好。”

    与人交换了约定的时间，秦想便催着她上楼，等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后，便回了车上，心情颇好地开始返程。

    顾止从楼道里慢悠悠晃出来，身后跟着个西装眼镜女人，“jiejie，你还瞒着她呀？”

    那女人向她颔首：“小顾总，顾总和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顾节顿了顿，并没有回应顾止。

    “走吧。”

    当年顾父顾母的创办的企业很成功，再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成为行业中可排前三的领头，但父母并不打算墨守成规，而是转向其他行业继续拓展商业版图，去年顾节拿完学位毕业之后，顾父顾母将一支子产品正式交给她管理。

    秦想比她大两届，在之后一起作为学生代表主持毕业校友典礼时相识，两人在校表现出色，之后也一同在校外世界各地参加展览和研讨，一段时间被同学们称作西尔德理工的双子星。

    但两颗双子星的境遇又是如此不同。

    秦想毕业后成立的个人工作室举步维艰，这些信息都被一直和她保持联络的顾节所知，再之后就是顾节去和父母介绍秦想的方案，最后顾父顾母点头支持，划了资金成立公司，并派人去约谈秦想，将这位理工大学的高材生拢为己用。

    顾节清楚这位学姐的傲气，也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秦想背后的不算美好的家庭与其艰难的背景，那个时候的援手只是为了帮助她走出第一步，之后被秦想内推进公司也属于意料之外。

    但顾节还是答应了。

    两人搭档以久，秦想各方各面都很耀眼。而顾节并没有只停留在注视她的阶段。

    车停进了城南的别墅区，顾止抱着jiejie的胳膊下车，两人一起往家里走，顾止贴她贴的紧，活像只猫儿往人怀里钻。顾节无声地呼一口气，仿佛放下些什么似的，带些平日里的宠溺伸手去抚她发顶。

    顾止眨巴眨巴眼，她看着jiejie半伸出的手，好奇问着，“jiejie，她知道我们做过了吗？”

    她的手僵停在半空。